顧夢的語氣越來越重。
“你忘記你的目的了嗎。你忍辱負重進顧家,現在要為了兒女情長輕易放棄嗎?你要顧家完蛋就不要拖潔依下水。你知不知道,你去雲城的那些日子,我和梁澤有多擔心你。黃蕾每一秒都想讓你死!”
顧遊:“她失算了,也得到教訓了。”
“可是你差點死在那裡!”
月光照在顧夢崩潰的臉上,她的聲音顫抖,手指緊緊捏住身側的裙子。
顧遊:“顧夢,對于我來說,抓住所愛的人,和血刃自己的仇人一樣重要。”
他的聲音很輕。像在告訴顧夢,也像在說服自己。
“是嗎?”顧夢嘲諷道:“你以為等她看清你的真面目,她還會愛你嗎。隻會躲你還來不及。做人不要太貪心,别到最後顧家沒有完蛋,你什麼都得不到。”
顧遊站在那裡,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徑直上了樓。
顧夢看着遠去的男人,有點懊悔自己的話太重。
曾經瑟縮在角落裡的小男孩,如今早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大人,甚至隻手翻雲覆雨,僅憑一己之力就足以将顧氏攪得天翻地覆。
她以為他會一直這樣理智,冷靜。沒有人的情感。
但她沒有想到。
我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看過你了。
顧夢在心裡念道。
顧遊來顧家的第一天,恰好是顧夢18年以來最悲慘的一天。
少女時期的顧夢,因着美麗絕倫的容顔和顯赫的家室,一舉成為景城聯姻的香饽饽。
也是在這一年,剛成年的她就已經被黃蕾威逼利誘,想要定下她和城南陳家的姻親。
那個在圈裡已經臭名昭著的家暴二婚男。
那時的永安雖然勢力已經足夠令人側目,但在景城卻也還沒站穩腳跟。能搭上重工業起家的陳家是最優選擇。
顧夢當然不願,用絕食抗議。
争執間黃蕾怒不可遏地将熱燙的水杯砸向顧夢。
她伸手去擋,後果就是手腕被嚴重燙傷。
事後黃蕾自然後悔不已。
她坐在顧夢的病床前掉了幾滴眼淚。
話裡話外卻在怪顧夢不夠懂事。
顧夢躺在床上,好像什麼都沒聽見。隻呆呆地看向天花闆。
黃蕾歎了口氣,又吩咐醫生盡量不要留疤,隻是怕影響聯姻。
如果說從小重男輕女,苛責打罵沒有讓顧夢絕望,那這件事,讓她徹底對黃蕾失去了幻想。
之後的某天,顧夢起床下樓換藥,發現客廳沙發邊居然蹲着一個男孩。
他的身上的衣服很舊了,但非常幹淨。
平時應該也是有被好好照顧的。
她這才記起來,好像隐約聽黃蕾提過,這是顧清華的在外面的野種,親媽死了所以被顧清華領回了家。
不過顧夢顯然不關心這些,她越過小男孩徑直走向廚房。
她的藥在吃晚飯的時候丢在了那裡。
“可以給我一口水喝嗎?”
身後傳來男孩稚嫩的聲音。
顧夢注意到,他說的不是一杯,也不是一瓶。
而是一口。
男孩躊躇着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币。“我可以付錢。”
他露出髒兮兮的臉。看不清五官。
隻是那一雙眼睛格外黑亮,像暗夜裡的火焰,吞噬人心。
她一記,就記了好多年。
“他們連杯水都不給你喝?”
黃蕾對這個孩子的厭惡她是有所耳聞的,隻是沒想到這宅子裡的下人也慣會拜高踩低。
也是,八成黃蕾打了招呼的。
她搖搖頭表示不用付錢,轉身又從廚房倒了杯水遞給他。
“顧清華出差了,過兩天會回來。到時候你就不會這麼慘了。”
“你的手怎麼了?”
顧夢順着男孩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左手,上面的傷口已經差不多結痂了,隻是每隔幾天還需要繼續上藥。
“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顧夢開玩笑。
“你為什麼直接喊顧清華的名字。他不是你的爸爸嗎?”男孩又問道。
“顧清華?那不也是你爸嗎?”
“他不是!”男孩出聲反駁道,眼裡的憎惡明顯。
“那我們應該是一樣的。”
顧夢平時不是個多熱心的人,隻是她對這個孩子一見如故。
于是她上完藥,就喊傭人給男孩安排在了她隔壁的房間。
“謝謝你。”
“這裡以後就是你家了,無論你願不願意。”
"你叫什麼。"
男孩沒有說話。
“我叫顧夢。”
在那一刻,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微妙的默契。
隔了幾天,顧清華回來。果然給了顧遊足夠的體面。
不僅宣布了顧遊的身份,還特地指定了他平日裡最器重的下人陳叔作為以後的主要照料人。
他們再有沒有提過那晚的事情。
再然後,顧遊為了打消黃蕾的猜忌,主動選擇出國深造。
而她遇見了那個讓她奮不顧身,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再後來她也出國。
直到現在他們又一起回國。
時間過得真快啊,顧夢站在門口看着天邊的月亮。
一晃眼,就已經是那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