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憐,”你說,“悟很可憐。”
“怎麼會呢?”
“孤身一人。”
五條悟忽然就不說話了。
良久,他說:“也不是,硝子,七海,伊地知……你們都在的嘛。不過,你如果是在說别的世界的另一個家夥……”
“悟很好哦。”
“嗯?”
“給我推旋轉木馬,”你說,“我真的沒有坐過旋轉木馬。”
“是在說我啊……”五條悟說,“旋轉木馬這種東西,雖然不能理解你為什麼喜歡,但是以後坐一萬次也很容易。所以……”
“七海同學和伊地知同學呢?”
“你這家夥一喝多就打斷我說話欸!”五條悟說,“他們早就回家了啊。”
“啊,”你說,“那我拿生日禮物給你。”
你站起來——有點搖晃——但無視了五條悟伸出來扶你的手。你走回卧室,打開床頭櫃的抽屜,那裡面有一小個裝過大福的塑料盒子,盒子裡裝着的,是你從你的世界帶來這裡的最後一樣東西。
是一個耳骨夾,銀色的,看起來其貌不揚。如果是放在六本木哪個打着漂亮燈光的珠寶櫃裡,月銷售額一定是零。
但是,你很珍惜地拿出它,走出房間,然後放在五條悟手心裡。
“是一件咒具,”你輕輕說,“我和它締結過束縛,在……八年前。它的使用者可以将它戴在耳骨上,必要時取出其中的針,紮入耳垂,融入血肉,就可以驅使我做任何事情。”
你頓了頓,又說:“我費了很久,才把它搶回來。現在送給你。因為感覺在這個世界裡,悟是唯一一個或許需要用到它、且我也願意相信的人。”
況且——你沒有說——是我欠你的。
也很感謝。謝謝相信我,謝謝收留我,謝謝願意偶爾給我發甜食廣告,謝謝願意買海豚挂墜給我。
五條悟似乎難以理解你曾被這樣小的一個耳骨釘驅策過,他的眼睛裡露出難以明狀的情緒,似乎,是一種複雜的難過。
“你都哪裡來的這種奇怪的咒具啊……把你送來這個世界的,很不尊重地驅使你的……”他說,“不知道以前是哪個混蛋做出這種東西,但我是最強诶,沒有人幫助也可以完成所有事。所以澪安心地做無業遊民就可以。我絕對、絕對不會有需要強迫朋——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的那種情況。”
但是你還是把它按在他的手心。
所以你真的很不講理。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虧欠與悔恨、謝意與補償——或許還有一些愛嗎?——就那樣被你不由分說地按在他手心裡,讓咒術界當代的最強、無往不利的六眼,忽然覺得手心與心髒都發燙。今夜他正式十八歲。他的十八年裡,擁有過别人的愛慕、畏懼、敬仰、憤怒、感激,也擁有過真摯的友情與師恩,甚至他一開始相信你的說辭也隻是源于理性的分析與對自身能力的自信,最初的友誼也不過始于剛失去摯友的少年的将心比心,你也一定明白的,可你依然獻上那枚銀夾。這樣的事實對他來說前所未有——前所未有至海洋館裡被說像海水的眼睛卷起一場海嘯,與此同時心髒卻感受到蘇醒的生機——他就在這生機中想,櫻桃蛋糕的蛋糕胚裡加了朗姆酒,或許真是會讓人喝醉的。
“我可不想随便就紮破我的耳垂。”他撇開臉,但手心握住那枚耳骨夾。
“謝謝澪。”然後他說。
十八歲的五條悟,在生日的最後一秒收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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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會再來找你,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和他約在工作日的下午,高專附近的咖啡廳。這裡人少,往來者大都是咒術相關人員,會更适合談話。
“冒昧找川下前輩請教,也是不想今後真正成為輔助監督後,隻能依靠咒術師解決咒靈,”伊地知低着頭,顯得有些腼腆,“如果我的結界到時候可以幫上一些忙,就太好了。”
“我會盡力的,”你說,“不過坦言講,我也并不是非常有把握。其實我的結界隻是普通的結界,引力是我的術式帶來的附加效果。不過,我有過幫助身邊的人做出帶有輔助性能的結界的經曆,所以或許可行。”
你擡起手,用咒力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圈。“你看,這是一般的結界,通常有隔音或者隔絕視覺的效果,更高一層次的則可以防止普通人或者咒術師、或者特定的人進入。但是它們往往對結界内的戰鬥起不到任何效果。”
伊地知點了點頭。
“那,如果你可以決定結界的範圍,就一定也可以改變結界的大小。在這一步,我通常是用我的術式定義引力的中心點,一般是定在敵人身上,然後進行結界的縮放的。那,伊地知同學的話,如果有不阻擋視野的地方可以讓你肉眼看見對方的位置,再定中心,效果也差不多。”
伊地知思考了一下:“啊……不能說全部,但至少三成情況下是可以的。”
你點了點頭,接着在空中畫道:“在結界的縮放過程中,本身就會産生一種力,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快速且突然地用你的咒力——不必要用術式,單用咒力就可以——去加強它。結界在擴張的時候,你就施加向外的咒力;結界在縮小的時候,你就施加向内的咒力。理想情況下,這會對結界内的東西産生類似引力的效果,無論是向内的還是向外的,都會對敵方的攻擊效果造成幹擾。”
伊地知似乎明白了。他臉上露出一種驚喜的快樂;出于好奇,他又問:“那如果是川下小姐直接施加引力的話——”
“那就是我的領域,”你說,“會直接出現很可怕的物理傷害哦。”
“這樣啊,”伊地知盯着你在空中用咒力畫的示意圖,“嗯……”
“還有什麼我沒表達清楚的嗎?”
“不不,”伊地知連忙擺手,“理論上我是完全明白了,其實真的是很聰明的方式!感覺就算交給一隻有智力的咒靈都可以成功實施的那種——不過沒有實際操作的話,還是有點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是要嘗試的呀,”你說,“等伊地知同學有機會——”
然後伊地知同學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看起來非常緊張地接了起來。
“老師。”
“是的,是的,我現在就在高專附近。”
“啊?我嗎?我——”
“好的,我明白了。”
“有、有機會了,”挂掉電話的他看起來更緊張了,“現在東京市内的輔助監督不夠用了,夜蛾老師剛剛打電話給我,紀尾井町有即将開始的任務。”
你問:“咒靈等級預估是?”
“一級。”伊地知說。
然後他緊張地把手裡的咖啡放下了。
“我得打個車過去,啊這邊過去得半小時……”
“這是伊地知同學的第一個任務嗎?”
“很慚愧,是的……”
“這樣啊,”你說,“我送你過去吧。可能會有點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