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濑接着說:“我做了十幾年的咒術師都沒幹發現這個問題,所以半信半疑,但是當時的情況,也不得不信。結果按照高橋說的,我找到視角的死角再攻擊,竟然真的成功了。事後,我同他道謝,他說,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長久以來可以看到的這種東西是真實的,我才意識到他不隻是在生死關頭才看到了咒靈,而是一直能看到。這樣的能力很可貴,我告知了校長,再之後,就不了解他的動向了。”
“那個咒靈,”五條悟問,“有說話嗎?”
“诶,這個……”廣濑似乎沒有想到五條悟會關心這個,“有吧,總是說‘又輸了’什麼的,應該是說他們體育專門的學校和學校之間的比賽吧。”
“是嗎,”五條悟說,“不過,畢竟是老師介紹來的人,之後也沒有去一年級關心一下嗎?”
“說來慚愧,我是明哲保身的類型,”廣濑抱歉地笑了笑,“别人的事與我無關,我隻負責将遇到的情況上報,至于高橋的家世、背景,都和我沒有關系。如果入學高專需要查明那些,那也不是我一個教師的職責。就像如果五條君你想要我在高層面前為川下澪小姐說話、或者證明高橋的身世或許有問題,恕我不能接受。幫五條君做事好處很多,可我并不想沾染麻煩上身。抱歉。”
“我并沒有指望老師和我站在同一邊,”五條悟說,“但我想要高橋的住址。是東京人的話,一般入學前介紹人都會去家裡接的吧?因為不用去車站接。”
“我會發給夜蛾老師,”廣濑說,“以上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五條君,如果沒有更多問題,我就回四年級——”
“有一個問題,”五條悟說,“高橋有反轉術式嗎?”
“沒有,”廣濑說,“剛入學的新人應該做不到使用反轉術式吧。”
“是啊,”五條悟的神色晦暗不明,“……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是新人的話。”
五條悟先去了高橋從前的學校,也就是他和廣濑遇見的任務地點。即使一個月前剛剛發生了準一級咒靈的事件,這裡也依然徘徊着一些小型的低級咒靈。五條悟并沒有管它們。他在校門口站了十分鐘,就遇到了幾個晚訓結束的學生。
是女孩子,不知道是哪種運動專業的,五條悟對這個沒什麼研究。不過,她們似乎是從校園内就看到五條悟了,離他還有幾十米遠的時候,五條悟就能聽到她們的議論。
“呀那個人好高啊,有一米九了吧?”
“臉也很帥啊,不過為什麼天都黑了還戴墨鏡啊?”
“完全是在裝吧,覺得自己很帥。”
“可是确實很帥啊,這種男人即使裝一點也很有公信力好不好!”
“我們學校怎麼沒有這種男生,全是一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
“啊——要去問聯系方式嗎?”
五條悟非常習以為常地聽完了全程,然後在她們逼近校園大門的時候擡了擡手:“嗨嗨,可以麻煩問一些問題嗎?”
所有女生都驚得跳了一下,最後是走在最前面的女生走過來,問:“可以的,請問怎麼了呢?”
她大概在期待五條悟問她們中的誰要郵箱地址或者電話号碼,不過眼前的帥哥“喔”了一聲,問:“你們學校好嗎?”
這是什麼問題?女生轉頭和同伴對視了一眼,猶豫着說:“嗯,在東京也是排名靠前的。”
“喔,那學校會輸掉什麼比賽嗎?和外校的友誼賽什麼的。”
“說起這個,最近半年都沒輸過比賽呢,無論是排球還是棒球,”女生回憶道,“田徑也很好。”
“你忘了嗎?奈奈,”她身後的朋友插嘴道,“今年一月的第一場棒球就輸了呀,教練好生氣的。”
另一個朋友立刻反駁:“那是因為在别的學校啦!是客場,他們都不适應場地才會輸的!”
“那是因為涼子你的男朋友在棒球隊你才這麼為他們開脫吧!”
“喂!”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背後的場地:“是這樣啊。”
“嗯,”女生回答,“您是想考我們學校嗎?”
“不是啦,“五條悟擺擺手,“謝謝你們啦。”
然後他轉身離開。似乎女生在身後和同伴讨論起要不要趁機找他要電話号碼的事,但他走得很快。
既然學校已經很久沒有輸過比賽,那這種執念為“又輸了”的咒靈就不是出生于這間學校的。換言之,它是被人投放在這裡,好引東京的咒術師來的。
可是,這依然不能成為證據。即使事實十之八九的确如此,但高層必定會以“平時班級内的訓練賽或許也會産生這種負面情緒”駁回。
一個人的情緒——尤其是因為每周都有的小型訓練賽而生的情緒——一般不會強烈至催生準一級咒靈,可是如果高層刻意偏向處死澪,就一定會強調例外的存在。
他朝着高橋住址的方向走了一會兒。路過一台自動販賣機時,停下來買了瓶可樂。
遠處的晚霞已經完全變成粉紫色,上一次看到這樣的天空,還是跨年的時候。那一天他在箱根,東京傳來津田的死訊。
接連兩件年輕咒術師的命案,盡管實施方式各不相同,可他幾乎可以确定,幕後者是沖着澪來的。
那人與她來自相同的世界嗎?可如果是,對方應當非常了解她,那麼,為什麼還要在明知澪體術較弱的情況下,選擇讓津田在完全無咒力的匕首下斃命?這分明會使栽贓變得更困難。
煩死了。五條悟想。一想到那家夥隻能在禁閉室裡坐着,連可樂也喝不到,他就非常火大。
這個街區的樹葉都掉光了。他随手将喝完的可樂捏扁,丢進垃圾箱,然後擡頭看向幹枯的樹枝。
——前一天的這個時候,澪在樹林裡,對準那隻二級咒靈發動術式的時候,他也透過這樣的樹枝,向她那邊看過去了。
可是,視線裡從來都沒有高橋史郎。
直到高橋完全死亡,他的視野裡才出現一具屍體。年輕的咒術師,五髒俱裂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