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層準許你們前往青森的決議,是以一種假模假樣的形式下達的。郵件中寫:“因青森異象叢生,特派特級咒術師五條悟、川下澪代替吾等前往探查。”你驚訝于那群老頭居然也會用郵件的事實,五條悟卻盯着中間的那個頓号看了一會兒。
“特級咒術師五條悟、川下澪,”他念道,“意思是澪也是特級嗎?”
“啊。”你說。
“聽起來完全不意外诶?”
“嗯……”你斟酌了一下用詞,“畢竟在另一個世界,這群人完全是在仰仗我打敗……六眼呀?”
“澪好狠心。幫着那群人打我。”
“呀,之前是誰堅持說你們不是一個人的?”
五條悟哼了一聲。不過,過了兩秒,他又自己開口:“這太值得炫耀了!”
“什麼呀?”
“把高層氣得嘴歪眼斜也不得不承認是特級的,澪是第一個诶?”
“啊,這個的話,我覺得悟才是第一個。”
“……那,”五條悟沉默了一下,“把高層氣得嘴歪眼斜也不得不承認是特級的,是我女朋友诶?”
你笑起來,伸手去揉他的頭發,他偏過頭湊近吻你,然後用頭發在你的手心蹭了蹭。
“這是我的小帽子。”他說。
你們原本要訂第二天的機票,可被告知當日東京将有暴雨,于是改在兩天後。暮春的東京總是下雨,次日晨起後尚有陽光,午後卻有悶雷了。在驟然傾倒的雨水裡,你和五條悟窩在一起看電影。
電影名叫《花與愛麗絲》,五條悟在看到第三十七分鐘時墜入夢境。你将毛毯向上拉了拉,然後自己看完了全片。
電影結束時你堅持聽完了片尾曲,關掉投影的瞬間五條悟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覆過來。你驚呼一聲,擡眼看進他計謀得逞的眼睛。
“什麼時候醒的?”
“那個女孩跳芭蕾的時候,”他問,“她是主角嗎?”
“……你睡覺前也完全在神遊嗎?”
“哦,在想事情。”
你有點氣惱地掙脫他的懷抱,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去廚房。
然後,開始很不争氣地削起一隻蘋果。
五條悟前一天做晚飯時說想吃蘋果派,但你彼時正忙着查青森特産,完全将這件事忘記了。
好吧,這次算扯平,你想。
在蘋果皮清脆聲音響起的第一秒鐘,你被五條悟從背後抱住。他大概以為你還在生氣,所以蹭你的時候動作很輕。
你感覺脖子癢癢的,随後聽見他說:“我是在想,人看電影時随着情節而産生各種情緒,很适合用來練習控制咒力诶。”
你設想了一下,十分認同地點點頭。如果五條悟将來真能成為老師,一定有非常有趣的教學方式。
忽然窗外樹枝狂響,雨漸大了,風亦驟起;你将蘋果切成小塊,等待五條悟的下一句話。不過,他隻是輕輕環着你,一頭白毛安靜地蹭在你頸窩,唯有環在你腰上的手指在動。你于是望住他的手指,看他在空中劃出奇妙的弧度。十餘秒後,他終于滿意地頓了一下,然後一揮——旋即窗戶打開,随着風雨撞進來的,是一簇濕透了的、被編織成愛心形狀的花環。
你被撞得滿懷是水,但低頭時看到枝葉某端,正有朵藍色小花顫顫巍巍綻放。
“幹嘛呀。”你說。
“抱歉嘛,”他的聲音悶在你的右頸處,“剛剛沒認真看電影——雖然是很俗氣的道歉,可是世界上可不是所有人都會用咒力做小愛心花環好嗎?”
“看不看電影又沒關系啦,”你笑起來,伸手去碰了碰那朵小花,“才不俗氣,我很喜歡哦。”
你于是把它挂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回身去繼續切蘋果。他摘掉墨鏡,繼續從背後輕輕摟過來;被擁抱的感覺在雨中尤為強烈,你在濃郁的安甯感中,聽見心跳的聲音。
“澪。”他忽然叫道。
“嗯?”
“以前傑和硝子說,有很多人包括他們兩個,都覺得我絕對不會戀愛。原因大概是說,無法想象我喜歡别人的樣子,”他說,“可是我居然在編愛心花環。”
你輕輕笑起來:“才不會難以想象。”
“為什麼?”
“很多人對悟的态度停留在‘敬而遠之’,是因為悟是‘最強’。一個世俗意義裡合格的‘最強’,在他們看來,理應擁有相對的神性。可是,與‘敬畏’同時存在在人性裡的,是‘自尊’甚至‘自負’,所以,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希望把你拉下神壇。這就導緻,有些人認為你不會愛人,也有些人希望你不會愛人。”
你頓了頓,接着說:“但對我來說,悟不是神。在某個世界裡,我曾經站在幾乎完全相同的立場。也因此,在抛開一切與‘最強’相關的定義以後,悟隻是一個嘴硬小男孩而已。”
“——才不嘴硬!”
“這就是在嘴硬啊!”
“……”
“——我覺得夏油同學多少也被‘最強’的那些定義束縛住了,不過,對于他和家入同學來說,更多地大概隻是覺得悟很好強、又超愛捉弄人吧?其實我都覺得很可愛哦。我才不要一點好勝心都沒有的男朋友。”
五條悟不說話了,他收緊手臂,吻了吻你的肩膀。
過了兩秒,又把你扳過來,吻你的眉心。
這一刻,他沒有将“我愛你”說出口,但他下了某種決心——他想起電影剛開場時,他避無可避的、關于真相的動搖。
——“你以為平行世界真的存在嗎?”
如果謎底的确藏在青森,或許早至一天後,你的一切都将被颠覆,而你對此一無所知。
五條悟在這樣可能出現的真相面前,擁有比面對天元那一年更深的無力感。
他或許可以握住未來,卻無法抓住你的過去。
可是,他還是下達了這樣的決心:
我愛你,他想,無論你是誰、來自哪裡。
我會一直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