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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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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少有如此稚氣的時候,他額頭朝下埋着,額角驟然被床褥上的凸起硌了一下。

雲雪臣看也不看,反手探到衾下,不想卻撈出枚時下常見的錦囊,呈到眼前細看——絹紗罩着底下的料子,囊口紮緊。一縷烏黑油亮的青絲,與另一縷更硬質的長發囫囵攪在一處。

他下意識擡手摸到發尾一截缺口。

這段發尾斷得無聲無息,他曾以為是白陵為他梳發時不甚糾纏在一起,怕他察覺,才暗中剪斷。

雲雪臣輕松的神情沉了下去,他默然盯着那枚靜躺在掌心的錦囊良久,像握緊了一顆既肆意又小心翼翼的心。

“殿下,您沒事罷?”魏南柯半晌沒聽見動靜,将門啟開一掌縫。

雲雪臣将那錦囊舉起來給他看,“你可清楚民間将兩人的斷發擰成一股裝在錦囊裡放在枕衾下,有何講究?”

魏南柯走近一瞧,疑道:“這東西...?聽說有一些商賈之家的妻妾會在丈夫出行前偷截下一縷與自己的發編在一起,藏在離人的行囊中,最好是塞進床褥裡,以期月老保佑二人兩情相悅,絕不變心。”

雲雪臣呆了一瞬,他輕聲道:“知道了,你下去罷。夜裡不用守着。”

他心中溢滿難言的酸楚,他不清楚白陵是在何時小心翼翼将他們二人的頭發揉在一起埋在床褥下的。

可...這人瞧不起凡人慣愛自欺欺人的毛病,又為何也信這等虛無缥缈的杜撰傳聞?

雲雪臣将自己埋進厚被裡,這夜陪他入夢的是一枚盛滿心意的錦囊。

他果真夢到了白陵,于是他在夢中無意識喚了白陵一聲。

三更,數千裡之外的赤雲大營。

一處不起眼的軍帳内,後背帶傷、雙眼緊閉渾身高熱躺在羊皮褥上的白陵霍然睜開眼睛。

他的瞳孔在醒來瞬間有一刹那渙散,以至于白陵不知今夕何夕。

他探手在身旁一摸,沒有雲雪臣。

随後他凝神細聽,也并沒聽見那聲低喚。

到這時,白陵徹底醒了。

“将軍,将軍!白伍長他醒了!”照顧白陵的小兵急忙跑出去。

*

耿燼的第二個辦法不可說無用,卻是打着将白陵當柴燒的主意——耿燼令白陵随着将軍交換戰俘之機,去夏人金庭當細作。

白陵這張臉足夠英俊,興許天底下容貌姣好之人都有共同點,細看白陵也有幾分外族深目高鼻的意思。他并未對耿燼的命令有所異議,自尋了軍中聖手,做了一副人皮面具戴了,頂替與他身量相仿的男人,無聲無息潛進了夏朝。

用間之術,自有能将可使得高深莫測,然而不論是哪一代兵神轉世,也無法在毫不了解敵人的情形中将奸細安插進去。

時間不夠充分,用間必敗無疑。輕則間死,重則密洩。

白陵能堅持月餘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所以當他一人一劍帶着截來的密信策馬回到赤雲營門前時,整個大營都震動了!

耿燼迫不及待打開密信,又将它傳給衆将領。從他們的表情中能看出,這是一條極為重要的消息。

秋風瑟瑟,楓葉飄紅,構樹垂着紅果。

可一門之隔的關外除了天地一色的灰黃,再無其他,尋常人連東南西北恐怕都不能辨别。

那封密信中字不多,可其中隐喻卻能改變如今三朝的局面。

夏與遼自元平五年冬就已暗中聯手對付大昭,而這封信中隐含的秘密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大昭朝廷内,這些年一直有人在向關外傳遞消息。

耿燼立即召人商議該将此事向朝廷禀明,再請求調派人馬以備戰事。

滿帳人都在憂慮,隻有朱務呈拂開簾,将力竭不支摔下馬的白陵背了回去。

*

白陵回來時少說有兩日水米未進,加上後背的傷,将養這些時日才醒轉。他不居功,也不曾有怨言,耿燼雖不提他的功績,可士兵們不是瞎子,白陵在軍中的名氣忽然就響了起來。

白陵也并不借此要求提拔,一如往日在軍中随着各個營輪值。

秋去春來多少時日,如此枯燥無聊便也重複了多少次。

冬夜大雪,時有睡不着的士兵削埙削笛,嗚咽凄冷,吹得萬人回首盡望鄉。

白陵從不回頭。

春光燦爛,數着日子算,到了柳枝勉強有些微綠意的時辰,讓人不得不神往大昭南境的杏花雪。

再到炎夏,一群熱騰騰的漢子憋得想要仰天長嘯,忍不住的便去邊地上各族群逃難來此的村落妓寮排遣寂寞。

白陵往往隻端坐在桌旁,喝一杯熱茶,留下幾枚銅闆就離開。他站在一旁,晝夜觀察凡人們的堅韌,相思,情欲,悲喜。

越通透,便越沉默。

他猶記得自己來到這塵世,記憶深處隻帶着一抹不甚明晰的影子。那時候他的“想要”簡單而直接,他認定雲雪臣就是那抹影子,抓進手心就足夠。

親吻就足夠。

以至于他忽略了無數次盯着那人平靜的眼睛時,心底更加“想要”的渴求。

他曾經以為他想要雲雪臣這個人,後來他又以為他想要雲雪臣的心。

可他看着這些凡人,有人懷中藏着一枚發钗就能笑着生出赴死的勇氣。有人夜夜沉湎于不相識的身體,卻無法滿足。

在他看來,凡人無非是自尋煩惱,無病呻吟,最終自作自受。想要的便去拿,不能強求也要強求。

等到秋風又至,暮色四合,城門盡染,他們孤懸在此,連蕭瑟都能将人吞沒。

白陵曾以為自己有一顆堅不可摧的鬼神之心,直到有一夜,他夢見雲霧缭繞中的瓊樓玉殿,其中一衆似曾相識的面孔,夢境變換,他又看到大昭站在夕陽裡的宮城,天子與大臣身前跪伏無數百姓,在金殿之上,有一隻手張開五指,每一枚指尖都懸挂着看不見的絲線,綁縛着萬人之上的皇帝,紫袍紅衣的臣子,他與其中不少人有過一面之緣,

白陵心裡驟然生出了一股怒氣,他想着自己隻該去見一個人,他在夢中策馬狂奔,在磚石的迷宮中繞了無數來回。

他就這樣在煩悶中醒了。

後來白陵頻頻入夢,可雲雪臣的臉居然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他鬼使神差想起那個捧着發钗的男人,又想起許多去妓寨讨聲色的男人。

白陵忽然又不确定自己到底想從雲雪臣身上得到什麼了。

他在第二年秋風卷着夜雨來時的第一個涼夜中變得沉默寡言。曾經蔑視的凡人之心,終于在他的胸腔裡晝夜不停地狂跳。

他的“想要”如今變成了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紅霧,侵蝕着他的夢境。他無法強求,無計可施,心中終日纏繞着焦灼,諸般複雜念頭與心緒也辨不清晰,他沒有少年時,可供回憶的隻有一寸光陰。

他焦躁不安,幽微複雜的心緒被一股名為相思的洪流大浪淘沙,隻剩下想要夢見一個人的念頭,奈何連夢中也無法相見。

秋冬漫長,白陵時常抱着膝坐在城頭盯着月亮出神。偶爾他也會在天未明時被亂夢驚醒,夢裡的人眉目模糊,隻有滾燙的注視與驚喘聲黏稠得将他滅頂。

當他每每擡頭想去看那個人的臉,夢境就會戛然而止,可白陵清楚那張臉上會有怎樣風流入骨的美景。

所幸他的焦灼并未将他燒死,這年冬末,滴水成冰的嚴寒中,夏人的兵馬猝不及防向大昭露出的猙獰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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