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年輕的前輩寬慰裘香說:“時間還長,不着急。這些觀念畢竟存在很久了,我們隻能慢慢來。”
裘香何嘗不知道隻能慢慢來。但這個慢要有多慢呢?陸花他們什麼時候能過上和村裡人一樣的日子?什麼時候不會再平白無故受人欺負?
陸花知道她的工作沒什麼進展。
明明是關乎自己利益的事情,陸花卻一點也不着急,隻說裘香有這份心意自己很開心。
姐姐不着急,是因為知道自己要在裘水鎮活得像個正常鎮民有多麼難,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此抱有希望。但弟弟不一樣。陸小聰不懂這些複雜的人情世故,他單純的相信着裘香這個對他們姐弟好的人,覺得裘香講出的話一定有實現的那一天。
他不明白什麼固有觀念,其實也不知道裘香想做什麼。但他知道,裘香是要做一件完成了以後他和姐姐都會更開心的事情。當裘香和陸花聊天,說起自己的無奈時,陸小聰也不懂她在說什麼,但他知道,這件可以讓自己和姐姐高興的事情,裘香做不到了。
他很失望,當即嘴巴一撇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陸小聰就是這樣,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都是自己哭,被别人欺負也罷失望也罷,他不知道宣洩自己的不滿,隻會哭。
陸花無奈的安慰自己不谙世事的弟弟,而裘香看着這一切,覺得自己的心被掌管誠信的神狠狠攥住。神明在她耳邊,大聲斥責她的言而無信。
若是陸小聰是一般孩子,現在應當會向她表示不滿,訴說自己的委屈和失望,可陸小聰不會這些。
他在智力上的不足,大概全被善良補滿了。陸小聰不會罵人,更不會打人,明明長得高大,真要動起手來也不會吃虧,可他從不對欺負他的孩子動手。陸小聰對任何人都沒有敵意,隻會開心時傻笑,傷心時自己哭。
陸花也一樣,又善良又堅強。她父親活着的時候那麼令人厭惡,陸花還是很孝敬他。現在又一個人帶着弟弟,整天吃苦受累卻不抱怨。
裘香想起那天開會時,還有人說要殺了他們。一想她就更難過了,憑什麼那些天天想害人的人活得好好的還能手握權力,而陸花他們這麼好的人卻天天被人欺負?
失望。找不到出路。絕望。
裘香覺得這個鎮子已經不能好了。
如果陸花在這個鎮子裡待不下去,能不能到鎮子外面去住呢?至少外面的人不會歧視“外來者”。
裘香突然想起今天下值時聽到的建議,雖然不适合自己,但或許适合陸花。
事情還要從裘香的追求者說起。
裘香,人長得好看,又有才學,家裡父親是鎮長,算是在當地非常有地位。這樣的人,從年少時起就有無數追求者。
伺機搭話也好,炫耀優勢也好,許多人像雄性動物一般在心儀配偶面前表演自己的優點,試圖在适齡婚配青年中奪得頭彩。
明裡暗裡示好的人不少,但被追求的人并不在意這些。裘香之前一門心思讀書,後來一門心思想改變鎮子,現在一門心思惆怅難過,總之是沒有分一點心思到情愛上。
但她有考慮結婚的事。
畢竟是現任鎮長的女兒,誰要是和她結婚,那就是得到了現任鎮長的認可——而得到現任鎮長認可的人,多半就是下一任鎮長。
雖然也沒有沒明确規定裘香必須和下一任鎮長結婚,但她的擇偶标準就是如此。畢竟在官場待過,她現在深知權力的重要性。要是她離權力中心再遠一點,能說得話就更少了。
現在她是鎮長的女兒,未來如果又是鎮長的伴侶,她就能牢牢站在這個鎮子的權利中心附近。
因此,關于結婚一事,裘香和父親裘悟才非常有默契。父親認為有資格接任鎮長職位的人,才是裘香的擇偶目标。這麼一來,适齡婚配人選就縮小了不少。
裘香比較關注的是兩位兄弟——裘石心和裘石飛。這兩位都是曾經裘香在學堂念書時的同期,互相是熟識。現在結業後三人都在鎮中參與鎮務管理,算是觀念上比較契合的同僚。
哥哥裘石心為人老實安分,讀書時就屬于聽話好孩子的類型……雖然裘石心表示過對鎮中人欺負陸花一家的反對,但因為他之前上學時過于聽話的行徑,裘香擔心他以後也會如此,不能堅持己見,最終還是認可老一輩打壓外人的方針。
弟弟裘石飛開朗活躍,思路非常靈活,總是有不一樣的想法。在裘香心裡,裘石飛是個頗為有趣的人。
而且與裘石心相比,裘石飛是表面上向裘香示過好的人。雖然裘香對自己的婚配條件相當自信,也明白裘石心性格相對内向,但她有時也會擔心,萬一裘石心不想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