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外向的人,在人際交往中總是容易擁有主動權。無論是情場還是官場,無論是裘香還是裘悟才,都更看好裘石飛一些。
就是這位被看好的鎮長接班人,在這個裘香提議受挫的下值時間,對她說:“要不我們去鎮子外面吧?别管這裡的事了。”
彼時裘香和兄弟二人順路回家,在路上讨論着今天的失敗原因以及優化提議争取老一輩同意的可能,情緒非常低落。
“外面?你想去外面?”裘香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慌亂地四周張望,确定沒有其他人後才松了一口氣,“說這種話,你不想留在鎮子裡了嗎?被人聽到就不好了……”
裘石飛笑道:“聽到又如何?這裡有什麼值得留下的地方嗎?老人們不改變就算了,學堂教的也是怎麼去排擠外人,現在的孩子也……都沒人教他們,就曉得扔别人石子了!
外面現在都過得什麼樣了?街上都是攤販,全是新鮮玩意,而我們連出去買了帶進來都不允許!還有新出的官話本和文書,别人都在講新故事了,我們這裡還在傳千百年前老掉牙的流言!
不聽新故事就算了,生了病連外面來的藥都不讓用!瘋了……真是瘋了!上次那誰的孩子生病,大夫缺藥材,人看着快死了,我們幾個求了老半天,家長才同意我們去青山城給他跑腿買藥。回來還沒給我們好臉色,好像我們送的不是救命的藥是給他小孩下毒一樣。沒兩天他孩子還沒康複呢,就要拉着人家去祠堂下跪磕頭認錯,還要我們也去磕!”
裘石飛說的隻是他們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部分事件,和這一樣令人無奈的,比這還要過分的,說都說不完。裘香聽着覺得喘不過氣,這些她努力想釋懷的事情一下被翻到表面上來,讓人想忽視都難。而裘石心默默看着自己的弟弟宣洩不滿,這是裘香第一次見裘石飛如此抱怨,但看來裘石心不是第一次見了。
“我上次和青山城的人說我們這還要跪祠堂,别人都笑我。他們都說人死了就是死了,不會有靈魂殘留下來的,我們在那裡跪沒有任何人會看見。要是有人死了還有靈魂留着,那就是鬼,是惡靈!應當要請修士來驅魔除靈了!就是我們鎮的人總是不出去,還留着以前老舊的思想觀念,天天用這些鬼神折磨自己!”裘石飛仍舊在滔滔不絕地說着,“你們知道嗎?據說現在修士那邊都流行人妖共存,要正确對待普通妖修了……而我們鎮還在互相為難都是人的同伴!”
裘香默默聽着裘石飛的抱怨,聽着對方邀請她和自己一起到鎮子外面、到青山城去生活。這是一次隐晦的求婚暗示,建立在裘香對裘石飛有好感,裘石飛認為這份好感是因為裘香喜歡自己這個人的基礎上。
結果裘香直接避開了一起生活的話題,雖然她覺得裘石飛并沒有說錯,但她并不想就這麼離開。
“我們是這裡少有的希望鎮子能和外界接觸的人,要是我們也走了,這裡一定會變得更封閉,更排外。”裘香道,“那小花他們怎麼辦呢?以後要是再有和他們一樣的孩子,又要怎麼辦呢?再出現鎮子裡沒藥要去外面買的情況,還有誰願意去呢?
我爹是鎮長,我是鎮長的女兒。雖然我們已經有了不一樣的觀點,但希望這個鎮子越來越好這一點上,我和我爹是一緻的。”
裘香看着裘石飛道:“你要是受不了這些,就去青山城吧。我不會逃。”說完,裘香轉頭跑走了。
她也曾想過,離開這個鎮子,到觀念和自己相同的人身邊去,可是責任感壓在肩上,讓她放不下這個鎮子的一切。
裘香在乎鎮子,陸花沒理由在乎。
在這個鎮子裡米也換不到布也換不到,還要天天忍受其他人的歧視和區别對待。對于陸花來說,鎮子外邊的生活應當是更好的。
但是陸花也拒絕了:“我以前就想過出去。父親走後,沒有人給我換糧食,我治了布跑去青山城賣布換米。那個時候覺得路好遠,背着布走那麼久也很累,要是就住在外面,就不用走這些路了。
可是小聰還在這裡。我一個人是沒問題,能找地方幹活住店裡,但小聰沒地方去。
就算有老闆願意收留我們兩個,小聰也不一定能适應外面的環境。而且外面那些人……我怕我忙的時候,小聰會出什麼事。如果留在鎮子裡,至少他有可以安全住着的地方。”
裘香在意鎮子的未來,陸花在意自己的家人。一旦有了在意的東西,人就自動背上了無形的責任。
第二天,裘香就聽說裘石飛離開鎮子的消息。裘悟才在家裡歎了很多口氣,沒有具體批判裘石飛的行為,但就是一直說很失望。
裘香沒想到裘石飛走得這麼快,但也不是很意外。畢竟心已經不在了,人離開也是遲早的事。
讓她意外的是,裘石心居然沒走。
在議事堂外碰到裘石心的時候,裘香沒忍住問道:“你不和你弟弟一起去嗎?”
裘石心正低頭看着手裡的卷軸,上面寫着他記錄的會議内容。他沒有擡頭,回答的聲音也很輕很低,仿若自言自語一般。
不過裘香聽清楚了,他說:“我也不會逃。”
他和她是一樣的,在面對責任這件事上。
裘香看着裘石心搗鼓他那些記錄,突然心情格外好。而裘石心聽見笑聲擡起頭,面前容資嬌麗的人問他:“你願意同我成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