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禾夕找到李釉青的時候,對方正坐在紫樹靈力聚集的核心邊上,百無聊賴地用劍攪散面前聚團的靈氣,無聊到打哈欠。他身邊漂浮着水霧形成的球形禁锢,裡面有一個模糊的成年人的……一半靈魂。
“師、師兄,你來了。”李釉青仿佛夢中驚醒,頗有種上班睡覺被老闆抓包的錯覺,忙不疊站起來。他指着被關起來的巫師道:“這個就是紫樹的核心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想等你來商量一下……對了,鎮中的那棵樹……”
孟禾夕知道他想問什麼:“已經處理了。”
這是預計之中的答案,李釉青并不意外:“那,陸花……”
“我還在哦。”陸花叢地面根系中探出身,已經變得快要像水一樣透明。依附的紫樹被破壞,她就快要消散了。
看到這快要消失的殘魂的一瞬間,水霧禁锢中另一個殘留的魂魄瘋狂掙紮起來。巫師的嘴吐露着無聲詛咒,表情變得無比猙獰,似要沖破水霧出來殺人。陸花面無表情撇去一眼,殺氣終結了。
“為什麼我聽不見他講話?”陸花問。
“多餘的靈力我取走了。現在的靈力隻夠維持靈核,不足以支持發音。”李釉青道,“我以為你會和裘香待到最後一刻。”
陸花笑道:“那可不行。我騙她說我馬上要和仙人去修行,以後不會再見面。要是在她面前消失就全露餡了。”
“……原來如此。”
陸花頗有興緻地繞着水霧打量,内部的巫師感受到不明恐懼,縮成細小一團,已然看不出人形。陸花輕點水霧,嘴角泛起促狹的笑:“我該謝謝你告訴我阿香的事。不過我要死了也沒什麼能報答的,要不我幫你解決這個吧?”
是自己想解決吧?李釉青拒絕了這個提議:“現在不行,他現在還不能消失。”
陸花不滿:“為什麼?”
李釉青把方才在地底的發現說了一遍:“總之,它消失了這裡就得全塌了。不止這裡,附近幾個鎮子也可能塌。得想辦法用别的東西支撐住地底,或者把這些人全部轉移走。”
“都空成窟窿了,就和這些人的心一樣。”陸花冷笑道,“你管他們幹嘛呢,讓他們掉下去算了。”
李釉青點頭:“有道理。裘香也在這些人裡面哦,你是準備單獨把她帶走還是怎樣?”
裘香要是知道地會塌,就算被帶走了也會回去組織疏散鎮民。
陸花撇嘴,不說話了。
“那些紫葉不知道還存留了多少,就算這些長成的樹被毀了,那些葉片種子也會殘留。回去或許得和他們商量,讓人定期過來清理一下。”李釉青搓搓手,轉頭對孟禾夕道,“師兄,能不能……”
“不能。”孟禾夕飛速否決。
李釉青話卡在喉嚨裡:“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你想讓我去通知鎮民轉移,還是想讓我回青山城找人?”孟禾夕問。
他握着劍靠近水霧,劍刃上寒光陣陣:“不能,時間不夠。不管它消失與否,這裡都要塌了,再不走會被活埋。”
把巫師從雲遊木封印術中帶出來後,李釉青其實嘗試着帶它移動到一個能讓自己相對安全的地方。可是一旦他移動,藤蔓就跟着移動。地面本就脆弱不堪,藤蔓肆意行徑,他所在的位置很快就會形成一個新的坑洞。事實上,他方才已經躲避開幾次被活埋的結局了。
孟禾夕道:“解決它,離開這裡。誰動手?”
“不行啊!”陸花抗議,“阿香還在鎮裡呢!”
李釉青也覺得還能争取:“沒那麼緊急。塌的時候我可以禦劍飛的,這裡塌了飛那裡,怎麼的也能湊點時間……”
陸花點頭稱是:“對對對!至少幫我帶阿香出來!”
“飛?”孟禾夕的聲音壓着不明顯的怒意,“要是被砸中掉下去……李釉青,這麼深的坑,我如何找你?”
“沒那麼容易被砸到……”李釉青本還想辯解兩句,可看着孟禾夕的眼神,他又說不出話了。這人不怎麼外露情緒,但有意見的時候會非常直接地看人眼睛,像是一瞬的對視就要捕捉對方的缺點,好讓這個令自己不快的事物消失。
孟禾夕與人對視的時間其實很短暫,并且表情無甚變化,這在其他人看來或許就是不經意的視線交彙。至于李釉青為什麼輕易就了解對方的情緒,是因為他就是經常惹人不快受目光注視的那個。
李釉青大多時間并不能立即察覺他的師兄在不滿什麼,但這不妨礙他條件反射下的認慫:“我馬上動手。”
“?”一條道上的隊友迅速叛變了!陸花攔在水霧前,可惜孟禾夕和李釉青一人站一邊,她哪邊都攔不住:“等一下,就等一下!我現在就回鎮子裡告訴阿香,就等一下!”
李釉青明顯是很猶豫的,但孟禾夕的眼裡看不到一絲情緒。
陸花急得最後的神魂都開始擴散,她此刻又生出了執念:“你們都願意讓我給她治手!要是不願救人,反正都要死為什麼還要我給她治手。”
李釉青終究于心不忍,重重地歎了口氣:“也是。去!快點去。這裡塌了我就除掉這個靈核,還有多少時間看運氣。你快點吧,有多的時間去邊上的屋子把其他人也喊走。”
陸花飛快地遁入根系中,在幾處藤蔓中跳躍離開了。李釉青轉頭去看孟禾夕,對方像是知道他要說話,在他轉過去的一瞬就背過身。
“……”造孽,給他的師兄氣出憤怒新行為了。現在不是瞪人,是理都不想理他了。
“師兄。”
“……師兄?師兄師兄師兄。”
李釉青堅持不懈。他繞到人身側,終于等到孟禾夕偏了偏頭給他些許視線。于是得寸進尺去拉孟禾夕衣袖,笑嘻嘻道:“真沒事的。本來我還挺擔心,現在你來了,就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