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幾日,忽然有兩個外人到訪。
守衛說是找喻三娘的,形容那打扮:“戴着逍遙巾,打着個白底黑字的幡子,說自己是算命的,姓南。另一個十五六歲,說是他徒弟。”
三娘哎呀一聲:“竟把他們給忘了!”
向遊抱刃解釋道:“我那時四處找不到弟弟,正不知怎麼辦,恰好遇到這算命的南先生。他說沒有生意,不收錢給我算一卦讨吉利,算出了一個方位,我将信将疑找過去,才找到了雷府。”
在場人聽了,不由啧啧稱奇。
“他還算出我想要回弟弟會有難處,讓我再回去尋他算一卦,或許能算出解法來。”
徐老不由歎道:“是位神算啊!得好生招待才行。”
便與喻三娘一同去會客——臨去前還掂了掂兜裡的銅錢,大約是想請一卦。
不一會兒,徐添一回來細說詳情。
原來這對算命師徒連着幾天沒有生意,見縣城裡如今到處流傳烈女喻三娘的事迹,便找上門來看看能不能借住幾宿,順便在附近開業賺點盤纏。
遊抱刃點頭:“徐老看着安排便是。”
徐添一忙不疊應聲去了。
第二日陸續有人找南先生算命。這先生面相和善、說話和氣,測字、看相、抽簽、金錢課都能來,收的錢也不多,不少人都願意花錢求一課。
遊抱刃雖然不信這些,但能安撫人心也是好事,便随他去了。
過了幾日,喻三娘眼睛通紅地跑來告假。
“南先生給我算了一卦,說我一個與柳樹有關的親人有難,需得立刻去搭救。我想自己的親人也就是弟弟和姨母一家,都在這裡了,還能有什麼難;又因為南先生算得準,多想了想,才記起我師父曾說過,當年她在揚州時,家門前種有一棵柳樹。
“師父待我就跟待親女兒一樣,無論如何我都要去膚施看看才能心安。”
遊抱刃皺眉:“膚施來回也要四五天,你一個小丫頭,怎麼叫人放心?”
“我問了南先生,他恰好也要走,可以送我一程。”
遊抱刃沉默半晌:“既然如此,我得當面謝一謝他。”
喻三娘請師徒倆到了大帳。
遊抱刃行了個禮,報上姓名。
南先生笑呵呵回禮:“在下姓南,單名一個容字。”
“是孔聖人的弟子、大名南宮适的那個南容嗎?”
“家父取名時大約是想教誨我見賢思齊,可惜鄙人資質愚鈍,不堪得很,讓裡正見笑了。”
“縣丞先前教誨,要多認字讀書,我前幾天剛好讀到《論語》這段:‘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于刑戮。’我看南先生的本事比南宮适也差不了多少,即便是戰亂之中,以先生的頭腦心計,怕也是如魚得水的。”
“哪裡哪裡。謬贊謬贊。”
遊抱刃面帶笑意,語帶機鋒。南容雖然察覺,卻還是一臉和氣地裝傻,養氣功夫了得。
見試探不出什麼,她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喻三娘身上到底有什麼可圖,值得南先生這樣花心思?你诓她離開,到底想要帶去哪裡?”
三娘聽了這番言語,大吃一驚:“大郎說什麼呢?”
遊抱刃擺擺手。
“依我看,此人早就盯上你了。他一定早就躲在暗處監看你家,因此知道你弟被帶去了哪裡;于是借算命的名頭接近你,向你透露弟弟行蹤,又暗示自己有解決之道,使你有求于他;隻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我來。不得已,他隻好尋了借口追上山來,想辦法再诓你一次。
“至于你師父的事,要不就是他事先打聽過,要不就是你這幾日閑聊時透露過。而柳樹一說,不過是因為江南多種柳樹罷了;即便你師父家門前沒有柳樹,他也會引你往江南想的。”
三娘呆愣原地,疑惑不定,不知所措。
南先生卻是不急不躁,笑道:“好一個後生!松末,我看過遊裡正面相,有什麼卦辭?”
他那“徒弟”即刻答道:“‘陰疑于陽必戰,為其嫌于無陽也,故稱龍焉。奇哉怪也!’”
遊抱刃心念一動。卻沒有糾纏,隻問:“我看南先生不像壞人。三娘一個孤苦丫頭,真要謀害她,也不必花這麼多心思。如今她是我的侍女,我有她的身契;你們要她做什麼事,都是繞不開我的。何妨開誠布公談一談?”
“也好。松末,你到帳門邊守一守。”
這就是事涉機密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