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知道是誰,我非把他大卸八塊不可!”
——原來是方真靈先前扮作閑漢,在街上四處鼓動,吸引百姓前來。
松末帶人從大堂搬來太師椅、桌案,背對儀門、正對大門百姓;南也謙堂而皇之坐下,俨然主審。
其他官員站在一旁不尴不尬。松末乖覺,叫人搬來椅子凳子。
南也謙見安排得差不多,一拍驚堂木,道:“衆位同僚,衆位鄉親,今日公審,是要審一樁背叛大周、私通涼寇、引賊入室的大案。帶犯官!”
百姓雖然不知道這坐主審位的官兒是誰,卻将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一時群情激憤,都喊要嚴懲叛徒。
松末帶人将張勤押到前面,壓他下跪。
張勤冷笑一聲,朗聲道:“衆位鄉親莫要遭人蠱惑,我乃延安知府,此人不過是犯上作亂胡言亂語的瘋癫賊子,哪位勇士替我擒殺此人,重重有賞!”
連喊幾聲,卻沒人動彈。
方真靈混在人群中靜觀局勢,聽得如此言語,隻覺得好笑。
他假裝與人議論:“若此人真是知府,不就更有好戲看了?可惜我兄弟在外地,不然一定要叫他來看熱鬧。”
一會兒又說:“那勞什子賞賜,也得他翻得了盤才出得起,可别錢拿不到,還白白搭進一條命。到時候你成了通敵叛國的同夥,别人還要罵一句死得活該呢!”
旁人聽了,紛紛附和。
南也謙也不管他們,敲下驚堂木,宣人證過堂。
先是金家在掌櫃手下做事的夥計上堂,從掌櫃接到圖樣開始講起,又講到掌櫃如何死得蹊跷。
張勤冷笑呵斥:“此賊花了多少錢财收買你,竟讓你如此信口雌黃?”
那夥計也是有脾氣的,指天立誓:“我要是收半點黑錢,即刻天打雷劈!”
南也謙道:“口舌之争,多說無益。宣喻三娘上堂!”
三娘已經去朱繡娘家看過。繡娘一家慘死,無人收殓,最後是夫家一個遠親覺得可憐,幫忙草草下葬。四鄰說起,都唏噓不已。
她哭得雙眼紅腫,抱一塊新牌位跪在堂中,一邊啜泣一邊答話,備述師父接到繡活及一家滅門之事。
南也謙問:“你還認得出圖樣嗎?”
“我是做繡活的,什麼圖樣到了眼前我都會看一看,自然認得。”
南也謙便讓人拿來十卷圖,道:“張勤不會制圖,這份活計是交予府中精通繡藝的下人銀芽做的。那銀芽做好圖後,存有私心,偷偷留了一份存做嫁妝,隻交了另一份。誰能想到,還未得遇良人,她便遭人滅口;辛辛苦苦積攢的嫁妝,還在親娘那兒。我已讓人将圖樣描摹在此。你來辨認,哪張是朱繡娘接手的圖樣?”
喻三娘一一看過,取出了一張。
南也謙又命人拿來兩卷圖紙道:“這是蘆子關布防圖。這是将繡樣還原為布防圖的方法。請諸位官員見證。”
松末将三份圖送到了翟愈手上。
翟司錄與其它官員埋頭看了許久,道:“依照此法,确實能傳遞布防圖。”
南也謙道:“叛國者人人厭棄之。張勤,你以為野利機先得到機密圖紙之後,還會顧惜你的性命嗎?延安官員洩密一事,就是他自己說出來的,這張布防圖,也是涼軍傳出來的!朝廷原以為此乃離間之計,誰想到竟查出如此結果!”
張勤道:“什麼圖樣,我全不知情!人證是你帶來的,圖樣也都是你帶來的,誰知道不是你自己炮制出來陷害我的?你對野利機先的動向知曉得這麼清楚,難保不是你洩露軍情,卻把罪名安到我頭上!”
官員之中,卻有一人出列:“姜使者,張知府所言有理!姑且不論别的,你自己帶來人證、又自己審判,不單我等難以信服,恐怕百姓也難以信服。”
衆人看去,此人官帽持在手中,正是門山縣令王若虛。
饒是張勤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還出頭為他說公道話的,竟然是自己剛剛要罷免的人,一時心頭五味雜陳。
百姓聞言,也是議論紛紛。
南也謙捋須而笑。
“莫急。夥計、喻三娘都是延安府本地人,查證他們的來曆都很容易——這喻三娘還是馮知縣表彰過的孝女。不過,既然我帶來的人證不足信,那麼張勤自己的人,總能讓諸位相信了吧?
“張勤!你的滔天大罪鐵證如山,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推翻的?我倒要看看,等下一位證人出來,你還能不能有這般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