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幫你同指揮分說,請他派人護送。依我看,貴兒媳的娘家有情有義,難保那狗屁戶曹盯上他們,不妨也叫搬來;龍田這麼好的去處,也不拘家裡家外,那些沾親帶故的,但凡過不下去,也都叫來便是。”
徐添一也不多想:“合該如此。”
方真靈出了門,又轉到孔大有處,講起徐老家事,一同歎惋。
真靈道:“好在我家兩個兄弟,養着老父老母,俱都平安。如今我是個公人了,他們也都歡喜哩!”
又問:“大有兄弟,你本是慶州人?還有家人嗎?”
大有搖頭:“原還有個弟弟,現如今……”
方真靈見戳到痛處,忙換了問:“可有相善的族親?”
“有個族叔,一直看顧着我兄弟倆。”
“這世道太亂,不如早些接過來,免得生出什麼變故。”
孔大有沉吟道:“确是這樣。”
“還有你的下屬,有什麼親朋好友的,不妨都叫過來。先前指揮也說了,要從慶州招納人口;這不是一舉兩得?”
孔大有點頭:“為指揮分憂,理所當然。”
他目送方真靈離開,想了想,自去了盤虎處,詢問:“方六哥可來過?”
盤虎摸摸腦袋:“來過,還叫我和兄弟們多招納一些鄉人過來。唯獨我們都是發配來的,家離得遠,怕人家不願來。”
孔大有一并報了遊抱刃。
遊抱刃思忖半晌,問:“咱們鄉裡可有與新人不諧的事?”
“有的。畢竟突然來了這些人,又要住房子,又要吃糧食。”
抱刃挑眉:“怎的不報我知道?”
“平日都是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話也不說。即便是鬧起來,也多是口角,有些推搡而已,不曾真的動手。”
“新人可有帶頭人?”
“有個叫王井的,原先是秦交屬下一個十将。”
抱刃沉吟不語。
大有問:“指揮可是要見他?”
抱刃思索片刻,搖頭道:“暫且不見。”
她卻是單獨見了方真靈:“聽說六哥給老家長安去了許多信?”
方真靈嬉笑:“什麼都瞞不過指揮。咱們這兒來了不少新人,本是大好事。唯一不好的,便是青石人太多。”
抱刃道:“先前俘虜的秦交殘部多是青石人,他們招呼親友過來也是常情。青石離得近,自然來得快。”
方真靈笑道:“指揮是讀過書的,徐丈也是老成人,可論起這鄉黨來,恐怕也沒有我看得明白。長安城四處來的人都有,我可見得多了。同在一鄉時大打出手,為的是一個利字;一朝背井離鄉,抱作一團相互依靠,也是為了一個利字。
“這些青石人才來多久,人數便增了兩倍有餘。同是延安府治下,難道就青石特别苦?門山縣最窮,怎麼不見他們來人?可見是别有用心。依我看,差不離是打着鸠占鵲巢的主意。”
遊抱刃:“若這麼說,大有的下屬原先都是慶州兵,你不怕他們壯大了,反過來壓你們牢營人一頭?”
“大有兄弟對指揮忠心不二,他的人就是指揮的人,有什麼好怕?”
遊抱刃放任不管,方真靈一陣撺掇;翻過臘月,慶州竟陸續來了一百多人。
莫說抱刃,連方六哥都沒料到能有這麼多。
一時又有些擔心事情鬧大了——卻也無暇再想。
又有京兆府——便是長安所在——來人約摸二十個;還有南知府送來的四十多流民,多是山西逃難而來。
新人絡繹不絕,又缺衣少食;徐添一即便是心懷喪子之痛、牽挂之情,也沒功夫沉湎了,每日與方真靈調度糧食補給,忙得團團轉。
為防人多生亂,義勇隊也加緊戒備。
抱刃送了急信到膚施,要錢要糧要布要營帳要鐵匠,總歸是叫苦叫屈,漫天要價。更提到要兩個賬房來協助徐添一——龍田現在人不少,可識數會算的鳳毛麟角。
南公也知道她的德性,錢一分沒有,糧食都給了,舊營帳和麻布給了一些,鐵匠叫自個兒尋去。至于賬房,倒是真派了一個來,隻是約好了隻留半年,半年後仍回膚施。此為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