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扈七八将那僞報信人提溜來。
刑歸理眉頭倒豎:“你是何人?為何給鞑子傳假信!”
那人面如死灰,泣告:“小人确是陽山村人,鞑子命我來報信,若是不來,他便要屠村……小人實在無法啊!村中老小皆可為我作證!”
說罷磕頭跪拜不止。
刑歸理皺着眉,着人提了村長、鄉老等人來問,果然如此。
他沉吟半晌道:“若不殺你,對不起我死傷的下屬。你安心去罷,我定會安置好你鄉親。”
手起刀落,将此人斬殺。
幾個陽山村人見狀,瑟瑟發抖。
刑歸理道:“遊兄弟,聽說你那兒在屯田?可還容得下他們?”
“那是自然。”
“我就多謝這個人情了。”
刑歸理對村長、鄉老等人說:“鞑子發此威脅,今日受挫大敗,難道還會放過你們?天幸遊指揮願意收留。還不快去收拾細軟!明日清晨便與我們啟程南歸。若待鞑子回神派兵來,我們也未必保得住你們!”
事不宜遲,刑歸理即刻整隊領軍,到陽山村紮營。
村長、鄉老等人将刑歸理意思帶到,陽山村民隻得不情不願地收拾起來。匆忙之間,哪帶得了許多物事?一時雞飛狗跳、怨聲載道、哭喊一片。
刑歸理懶得理會,下令埋鍋造飯。
吃過之後,卻見龍田義勇軍四處穿梭,忙裡忙外。
他以為是趁勢打劫,不由得皺起眉頭,尋得抱刃道:“平日我看你義勇軍軍紀嚴肅,怎麼眼下如此散漫?”
抱刃情知誤會,笑道:“乃是我下了命令,叫他們幫忙。”
刑歸理大奇:“為何幫忙?”
“都是百姓出身,能幫便幫一把。再說這些物事,尤其糧食,剛剛秋收完,正是滿倉的時候,若留了下來,便是便宜涼軍了。”
刑歸理欲言又止。沉吟道:“我既然答應安置他們,也不應袖手旁觀。”
便下令本部幫忙。
抱刃拱拱手,也自去忙了。
刑歸理一旁看了一會兒,又看出些不同來:自家軍士,如他所料,吵吵嚷嚷,亂亂哄哄,也不知多少人渾水摸魚,夾帶私藏。義勇軍卻是井井有條,三人一組,相互監督;說話和氣,見了百姓便先說“不拿一針一線”。
他心下納罕,轉念一想,到底義勇軍人少,好約束些。也不知今後壯大了,還能不能保持。
這一夜衆人都沒睡好。村民憂心自身,恨不得什麼都帶上,直忙到天色發白。
刑歸理與麾下卻是因為白日趕路,腳肚子以下脹得不行,難以入睡。
扈七八見義勇軍士兵面色如常,不由得好奇,問盤虎:“你們又是趕路又是幫忙,腿怎麼不腫?”
盤虎道:“你仔細看,我們每人都用布條綁腿。這個有用!一天走下來,腿不脹不酸。能防樹枝石子兒剮蹭,還能防蟲子叮咬。我們指揮說是見山裡人這麼弄,試過果然好。回頭你也試試。綁法有些講究,我教你。”
扈七八大喜。
第二日天蒙蒙亮,陽山村五十餘口人挑着擔子、趕着牲口出發。義勇軍不止幫挑行李,帶來的騾子也都馱了鄉親的物件。
有陽山村民向義勇道謝,那義勇答:“都是窮苦百姓,今後還是同鄉人,說什麼謝字?”
遊抱刃同村民買了一張草席,将去世的李三牛、現在改名李廣卷着,準備帶回龍田安葬。村民聽說了用途,不肯收錢;抱刃卻堅決付清。
此事不提。
卻說遊抱刃問刑歸理:“兄長可是打算放火燒村?
“正有此意。”
“糧食、衣物都已經擔好了,餘下的吃不了穿不了,給涼人也無妨。”
見歸理不解其意,遊抱刃笑道:“燒與不燒,這個難題要留給涼軍來做。若是不燒,可見所謂屠村不過是虛言恫吓,百姓便不以為懼了。若果真燒村,則百姓對涼軍更加離心離德。”
刑歸理略一沉吟:“好!”
幾日後,陸續傳來消息,涼軍果然将陽山村洗劫一空、燒毀殆盡。陽山村民聽聞,無不額手稱慶,再無他想,從此在龍田鄉安頓下來。
唯獨徐添一、方真靈忽然見又新增五十新人,叫苦不疊。所幸村民都帶着家什、糧食,省卻一筆安置開支。
而陽山村遭遇在龍州傳開,引得許多漢民棄地南投,又是另外一樁了。
野利機先自慶州滿載而歸,召集衆将議事,将賞賜定好,當衆分發下去。
賞過之後便是罰。
野利保明跪在堂中,垂頭喪氣,不敢言語。
機先對衆人道:“野利保明犯下大錯,其罪當罰。今天也請大家議一議,該如何罰他。”
衆将面面相觑,都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