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汝君似是早有預料,她嘴唇輕勾,一下一下地輕撫着蓋碗。
瓷器摩擦的聲音,讓阮紅玉的心猛地一緊,她怎麼就這麼把目的說出來了?
她臉上笑出幾道褶子,“表嫂,若是能考上,那就再好不過,就怕萬一不是。我兒子可是你們的親表侄,總不會看着他沒書讀吧。”
何汝君并不開口。
阮紅玉眼珠子骨碌轉着,抓到了秦蓁,像找到了救星。
“長歲,你快幫表姑說句話呀!”
秦蓁觑着何汝君,生生忍住要翻白眼的沖動,在心裡默念好幾遍:我是大家閨秀,我是大家閨秀。
讓我說話?你們長輩談事情有我說話的份嗎,這不是壞我形象?
“兒都聽阿娘的。”
秦蓁朝何汝君揚起笑臉,一副乖巧的摸樣。
阮紅玉話頭被堵住,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
何汝君覺得秦蓁說的十分妥帖,這位表妹太無禮了,居然為難小輩。
“大郎,帶着姊妹們去園裡逛逛,我記得菊花開的很是不錯。”
她們談話,小輩還是不聽為好。
“是。”
秦墨堯起身告退,秦蓁立馬跟着何苡初一起走。
阮紅玉見狀急忙扯了下魏延的袖子,“三郎,還不快跟上。”
魏延把扯亂的袖子理順,有些不耐的朝着何汝君行禮告退。
何汝君看他拜别自己就直接離開,并不對阮紅玉行禮,而他母親的目光卻一直在他身上,直到出了院子,微蹙了蹙眉。
阮紅玉複又轉過頭,一臉肉疼道:“表嫂,我還帶了些土儀過來,還請笑納。”
她說完,整個屋子就靜了下來。
何汝君身邊立着的沅筱出聲道:“魏夫人說的土儀,在哪呢?”
阮紅玉面露尴尬,心裡卻是狠狠記了沅筱一筆。
“在外頭馬車上,還要勞煩表嫂派人去拿。”
何汝君卻是問道:“表妹和表侄來京沒有仆從跟随?”
一抹紅從阮紅玉臉上騰起,手中的巾帕被她攥緊。
“三郎是來讀書的,不是來享福的,故而不曾帶仆從。”
沅筱眼帶不屑,說的好聽,這兒子讀書不帶仆從,所以她這個做娘的就要跟着受罪?
何汝君有些心軟,但卻沒有輕易松口,而是聊起了院中的菊花。
院中菊花,紫色的雍容華貴,白色的清雅高潔,黃色的如火如荼,粉色的嬌俏動人,皆迎風茕茕的立着。
秦蓁對花花草草的不感興趣,看着大談特談的魏延,悄悄拽了拽何苡初的袖子。
何苡初眸子輕擡,放慢了腳步,拉着秦蓁坐到了園裡的石桌旁。
這個妹妹,從中秋宴後就同她熱絡不少。
看着秦墨堯同魏延走遠,秦蓁悄聲道:“阿姊,這位表姑到底是什麼人啊?”
她對她實在沒什麼好印象。
何苡初有些遲疑:“我也隻見過幾次,隻知道是祖母那邊的親戚,有恩于阿爹。”
有恩于老爹?那就說的通了,怪不得老爹還幫忙找公主說情,表姑還想找老爹。
秦蓁想起之前孟小四的猜測,覺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等會兒就去找他打一架。
“秦兄果然文采斐然,令我敬佩,我也有一詩,請各位品鑒。”
魏延聲音過大,引的衆人側目。
他下巴輕擡,朗聲道:“仙瑤瓊玉樹,靈台清菩提。皆為山中客,不抵此間秋。”
秦蓁啞然:這是在奉承自家吧?
秦墨堯自然聽得明白,這詩把自家園子裡這幾支菊誇耀的堪比瑤池玉樹,靈台菩提,太過誇張。
觸及到魏延自得的神色,秦墨堯依舊淡然。
“看的出來,表弟涉獵甚廣。”
秦蓁差點笑出聲,連她這個讀書不多的人都聽得出來,魏延這詩沒什麼又優點,所以隻能這樣誇。秦蓁有些佩服秦墨堯,不愧是得了阿翁點頭的人,像她就想不到,隻覺得一言難盡。
何苡初亦是沉默,偏偏魏延不肯放過,自以為十分帥氣的揚眉道:“何家阿姊,你覺得如何?”
何苡初莞爾一笑,“還不錯。”
畢竟是客,誇贊的還是自家。
“各位謬贊。”
魏延嘴上謙遜,秦蓁卻覺得他那表情好像後面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秦蓁默默往嘴裡塞快饴糖,好歹有些事做。
魏延卻也不放過她:“長歲妹妹,你可會作詩?”
秦蓁眼眸微動,他怎麼不按常理出牌,不應該也讓自己誇他一番嗎?
魏延早看到秦蓁那一言難盡的表情,心中不忿,有本事她也作首詩來。
秦蓁把嘴裡的饴糖吃完,才慢悠悠地開口:“說來慚愧,我并不會作詩。”
魏延眼中閃過得意,正要開口。
秦蓁繼續道:“但我對菊花亦是喜愛,有一詩覺得十分不錯。”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寒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①
一時間,魏延的臉色青紅相映,十分難看。
這是對他赤裸裸的嘲諷!
何苡初也是微微一怔,這首詩稱贊菊花的傲氣,魏延作的卻是首頌詩,這莫不是故意的。
秦蓁就是故意的,他作那破詩就算了,還來找我的茬,真當我是泥捏的不成,還長歲,那也是他能叫的。
“秦……長歲,你作不出詩,就拿别人的詩來,這是小人行徑。怪不得你長得黑,心就是黑的。”
魏延還記得忠勇侯同這表妹名字同音,改了說辭。
秦蓁倏地站起身,阿桃忙擋住她。
“郡主,淑女,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