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送走輔國公,陳懷玦立刻就回了正房。
果然呂映儀還沒有傳膳,自打那次吵完,隻要二人都在府裡,必是要一起用膳的。
她倒是無所謂,隻是陳懷玦不知為何對這件事頗為執着,久而久之,也就随他去了。
他一進來,她就放下手裡的詩集,吩咐下人傳膳并伺候他更衣。
“輔國公走了?”
“走了。”
“輔國公隻怕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世清名會毀在自己的親孫子手裡。”
呂映儀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也有點惋惜。
輔國公是寒門出身,中年才及第,為官幾十載倒是當得起愛民如子四個字。
一家子生活過得清苦,又老來喪子隻留下一個尚且年幼的孫子。
他最早不過是個七品官,先帝登基後屢屢提拔他。
即便身處高位,他仍舊事必躬親,以至于忽略了家裡,一時不察孫子成了京城有名的纨绔,前幾日竟當街打死了的禦史中丞周大人的遠房侄子。
不僅是當街行兇,還是被活生生一拳拳打死,死狀極慘,當時柳競軒就被下了大獄。
輔國公到底隻有這麼一個孫子,不僅老妻因此事尋死覓活,他自己也舍不下唯一的孫子,無論如何都想保下孫子性命。
想想輔國公這一生,陳懷玦也不由得歎了口氣:“看輔國公如此,我也于心不忍,隻是國有國法……”
呂映儀撇撇嘴,不是很認同他的說法。
這樣的态度讓他有點好奇:“哦,你好像有什麼想法?”
“沒什麼,我隻是并不覺得輔國公無辜罷了。”
“怎麼說?”
“輔國公是個好官,卻不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好祖父。”
“他掏空家底救濟百姓,卻讓自己的妻兒吃糠咽菜,兒媳無錢請醫難産而亡,兒子因此與他決裂自盡。”
說着說着,她冷笑一聲,才繼續接着說:“好容易以為他終于不再慷家人之慨,卻除了俸祿連一絲關心都沒分給家裡。自己眼皮子下面長大的孫子,變成了這副樣子居然今日才知曉,真是可笑。”
在陳懷玦心裡的輔國公一直是深入百姓心系國家的一代良臣,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從這種角度來評價的。
隻是他曾親眼見過輔國公為了赈災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為了守衛疆土,他一介文弱書生,也拿着武器上了戰場……
種種畫面尚還曆曆在目,讓他忍不住為輔國公辯白幾句。
“國事繁重,難免疏忽……”
呂映儀對此嗤之以鼻:“那就不要娶妻生子啊。”
她毫不客氣地怼回去,陳懷玦也不生氣,笑着回問:“照你這麼說,滿朝文武就都不要成家了?”
呂映儀摸摸不存在的胡須,好像老頭子的樣子:“若是盡不到責任,還是不成家的好。”
打了幾句哈哈,兩人就不再聊起此事了。
他們二人對于輔國公的争論可以輕易翻篇,朝堂上就沒有這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