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寂靜讓呂映儀心裡咯噔一下,她悄悄從人群中退出去,繞過衆人,快步走到内室。
悶熱昏暗的寝殿裡,陳懷玦跪在太後床榻邊一動不動,死死握着太後逐漸冰涼的手。
“咚,咚,咚。”
呂映儀悄然走到他身後,向着床榻的位置跪下磕頭。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影響不到眼前的人,他還是宛如一尊雕塑靜止在那處。
呂映儀小心翼翼地開口:“卓成……”
腦子裡閃過許多種安慰的話,仍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讪讪住了口。
陳懷玦終于有了絲反應,有些僵硬地開口:“我沒事。”
“你……母後……”
斟酌斟酌再斟酌,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在腦子裡反反複複地思慮千百遍,可是生離死别的時刻,不論什麼樣的語言在此時都沒有了意義。
像是明白她在想什麼,他慢慢開口,聲音雖然低落卻很堅定。
“不必憂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他的目光牢牢鎖在太後身上,像是在對呂映儀說,又像是在對太後承諾,“我還未完成母後的囑托,還有父皇對我的期盼,我一定會好好的,放心。”
說完,他終于回頭看向她。
“你先回瑞王府吧。”
呂映儀有些意外:“現在?為什麼?”
他搖搖頭,“馬上就要舉行國喪,要停靈、哭靈、出殡、守孝,你如今不好好休息,隻怕過幾天會吃不消。”
“讓我陪着你吧,我沒事的。”
“我想一個人再陪母後一會兒,你回去吧,不要讓我擔心。”
“卓成……”
“回去吧。”……
呂映儀終究是拗不過陳懷玦,出宮已近卯時,住在宮門附近各家大人的官邸門口都已經挂上了白幡。
皚皚的大雪,滿目的白幡,當真是白茫茫一片,毫無半點顔色,隻有天氣陰沉沉的,灰暗得可怕,明明已經是日升時分,卻不見一絲陽光。
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恐懼到喘不過氣來,連呂映儀往日活潑的音色也變得疲累:“打聽到了嗎?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百荷在她身後替她揉捏着太陽穴,将阿順送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告知。
“據說,蘇美人不知道找到了什麼證據,将賢貴妃傷害龍嗣的事情告到了陛下面前,因此陛下将賢貴妃禁足在鳳怡宮中。”
“那太後是怎麼知道的?”
“太後娘娘撐着病體前去看望蘇美人,不知道賢貴妃用了何種辦法,竟然在禁足期間從鳳怡宮裡跑了出來,直接闖到了蘇美人宮裡。太後娘娘知道了賢貴妃殘害龍嗣,要将她下暴獄,陛下不肯,就吵了起來,結果太後娘娘一氣之下竟然暈了過去,之後……”
“怪不得皇上會急匆匆地跑出去。氣死太後的罪名,便是文官們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他。”
百荷作為丫鬟,倒是不太關心這些,倒是不由得想起這幾年在宮裡呂映儀屢屢被賢貴妃刁難的事情,此時隻感覺到解氣。
“賢貴妃這次闖下破天大禍,隻怕是皇上也保不住她了。”
“或許吧。我們這位皇上的行事,着實難以預料。”
聯想天盛帝登基以來的所作所為,百荷撇撇嘴,很是認同。
外面的天色稍亮了幾分,算算時間,此時若是歇息,大約還能再睡上兩個時辰。
百荷小聲哄她:“王妃,去小憩一會兒吧。”
呂映儀懶懶地擺擺手,“不用了,我睡不着。”
“您是在擔心王爺?”
呂映儀沒什麼力氣,隻是點點頭。
“王爺隻是一時接受不了,過些日子會好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王爺過于重情重義,如今太後也不在了,他隻怕會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唯一的親人身上,而那位又偏偏是那樣一個人,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