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要養兩個小孩,沒有條件帶他們遊玩,從小到大遊樂園隻去過小學春遊組織的一次,溫泉更不可能。
高中畢業,班裡同學組織旅遊,似乎提過爬山後去泡溫泉,但那時容嘉知剛走,陸和宜忙着陪伴容深,同學約了幾次,都推掉了。
和容深在一起之後?陸和宜殘缺的記憶裡也沒有。
如果陸和宜想泡溫泉,一定要和容深一起,手指無意識摩挲過毛衣稍微有些寬大的袖口,無中生有發揮想象力。
從靈感室出來,午飯時間過了,陸和宜匆忙吃了份盒飯,手裡掂着薄薄的信封,出門逛街。
節目裡使用的衣飾隻能當街購買,陸和宜怕冷,拐進有冷氣的商場,在中庭打折區走走逛逛。
逛累了,買了兩串烤腸,遞給跟拍不接,他自己吃了兩根,又買了杯奶茶,喝完熱奶茶,身上暖和了,出商場,直奔不遠處的批發市場。
跟拍攝影師打趣他:“陸老師,你又這樣,公款吃喝,最後還是來這裡。”
陸和宜沒答,當然來這裡,商場這麼貴,這點經費買什麼?
知道自己逛市場已經是節目的一大看點,他說:“這次帶你們玩點不一樣的。”
陸和宜從小在這個市場裡讨價還價,小時候被舅舅帶着買衣服,讀了大學做作業,做娃衣,也是來這裡買布料。
熟門熟路走進一間角落裡的布料行,對迎出來的老闆說:“借你的縫紉機用用,另外再選幾斤毛線。”
他還沒在節目裡展示過縫紉技術。
花了兩天,做了一件飄滿五彩毛線的鬥篷,沒時間做内搭,為了省錢,決定穿自己織的那件毛衣上台。
鬥篷餘下的邊角料,給容深做了個同樣風格的帽子,陸和宜很滿意,左看右看,自己試戴,帽子有點大了,是按記憶裡容深的尺寸做的。
這頂不合适的帽子,最後還是被陸和宜戴上了台。
舞台上,追光燈亮起,陸和宜在後台等待出場,大屏幕上,介紹的視頻已經放完了,主持人的聲音壓不住台下觀衆的歡呼,最後一句擡高了八度:“那就讓我們有請,最後一位出場的,陸和宜。”
陸和宜面前,沉重的帷幕拉開,他理了理帽子,迎面走進令人暈眩的燈光裡,台下的衆人是躍動的鼓點,一下又一下,模糊地打出腳下的節奏。
在台上不該看觀衆的,訓練老師教過很多次。
陸和宜卻總是做不到,五彩的鬥篷拖到地上,也許像孔雀斑斓的羽翼,色彩随風起伏,是光投射進水裡,變幻出無窮的色彩,溫柔地,輕緩地,好似連綿的親吻,妥帖地承接住無盡的幻夢。
陸和宜在台上,好像也被包裹起來。
他沒泡過溫泉,隻能想到家裡的浴缸,浴缸很大,陸和宜偶爾和容深一起泡澡,和泡溫泉應該也差得不多。
視線裡垂下幾根帽子上的毛線,紅色,藍色,和黃色,點燃陸和宜的耳朵,好像聽見容深叫他:“陸和宜。”
哄他:“幫我搓背。”
這聲音讓陸和宜的臉也燒了起來,連忙警醒地環顧,許多面目模糊的面孔,容深當然不在。
他不理陸和宜了。
隻想了一瞬,音樂聲落,攝影棚裡全部的燈光點亮,陸和宜不再站在孤島。
主持人上台,舉着話筒:“和宜還真是又帶給了我們驚喜。”
陸和宜笑,然後低頭,又擡頭:“希望大家喜歡。”
主持人很會搞氣氛,話筒遞給觀衆,問他們:“喜不喜歡?!”
陸和宜燈牌的方向聲音最大:“喜歡。”
陸和宜雙手比了個心:“謝謝大家。”
簡短的采訪完畢,他下台換裝,脫掉鬥篷和帽子,穿着毛衣和其他幾位嘉賓一起上台。
最後的環節,全場觀衆用歡呼聲投票。
陸和宜最害怕這個環節,震耳欲聾還不能捂住耳朵,真是折磨。
主持人手裡拿着分貝器,十分興奮:“來吧,下面就是大家最喜歡的環節,用你們的聲音為最喜歡的變裝造型投票。同時,我們也在節目微博開通了網絡投票通道,不在現場的你們也可以投出自己的選票。”
網絡投票又不影響節目排名,隻是你們的噱頭,陸和宜默默腹诽。
屏住呼吸,穿過一陣又一陣歡呼,最後一次歡呼,是屬于他。
主持人拉票,問他:“聽說這件毛衣也是和宜自己織的,真有才華。”
陸和宜說:“我大學專業學的服裝設計,比較有興趣。”好官方。
分貝器計數歸零,主持人揚起聲音:“現場觀衆,就讓我們來為這麼有才華的陸和宜投票吧。”
陸和宜微笑,拍了兩下手,沒一點聲音。
最後一場了,這節目比他想象中好玩。
最近他發現,隻要無所畏懼,世上好玩的事很多。
但似乎很難包括容深,陸和宜靠近他,太過認真,步履艱難,不知何時生起了一些畏懼心。
隻有一點點,握緊拳頭,總能按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