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不是機甲庫,不存在有巡邏機器人一說——而且,巡邏機器人用的是高壓電。
宙斯要塞裡的正規軍人倒有可能配槍,但在非戰時階段,士兵的槍支都要統一上交。
……除非将級以上。
林諾腦中一瞬閃過無數名字。
宙斯要塞是聯邦最重要的軍事樞紐之一,近期也有不少将領在這裡短暫駐紮。
他一個個回想過去,并下意識似的,把其中最熟悉的人名劃掉。
“……你總是太急躁,杜蘭德。”
距離林諾幾百米開外的黑暗中,一個高大到異常的“人”影,正無聲持槍矗立。
那“人”從頭到腳披覆純黑重甲,體型幾乎要接近兩米。
他的頭盔長得像個粗糙的鐵桶,頭頂還豎着兩根短短的接收器。
“要記住這裡跟前線不一樣。”
厚重的頭盔内部,男人低緩的聲線在耳麥響起,“在聯邦要塞,處理屍體總是很不方便的。”
沉默片刻,人形重甲将爆能槍收起。
林諾同時捕捉到槍套扣上的咔哒聲。
他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掩體,而是将手上的腕表調試片刻,從掩體後方用力一扔,扔到黑暗裡的另一個方位。
“我是中央軍校的一名基礎學員,請确認我的身份識别碼。”
腕表自發讀出林諾錄入的文字。一枚識别碼,也在腕表上方打亮,供對方掃描确認。
“我來這裡不是想偷竊或破壞。隻是為了準備機甲聯賽,想要多找時間上機實訓罷了。”
盡管這是在聯邦要塞,星盜或恐怖組織能潛入的概率很低,但林諾的直覺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對方似乎也不像是聯邦軍人或學校教官這種角色。
沉寂片刻。
腳步聲響起。聽上去不像軍靴,而是一種金屬戰靴的嘲哳摩擦聲。
林諾極度警惕,扶着機甲足部循聲移動,始終保證自己與對方之間有掩體相隔。
少頃。
那邊似乎又收到了什麼新指令,他的腕表被撿起,然後遠遠地抛了回來。
借着腕表微光,林諾一瞬看清了對方的樣子。
他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以是陡然在黑暗裡看清,刹那間毛骨悚然,第一反應覺得那是瘋狂科學家造出來的人形兵器。
而且距離縮短後,林諾還能聽見一種沉重、嘶啞的呼吸聲,在盔甲下持續悶響。
不是機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嚴絲合縫地封裹在鋼鐵盔甲内。
他後頸上的汗毛立得更直。扶在掩體上的拳頭緊緊攥着,随時準備迎戰。
但是數秒後,人形重甲如出現時一樣,毫無預兆地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
……林諾好幾天沒敢再去機甲訓練場。
他悶悶不樂地等了一周,每天隻看着信徒舍友叮咣磕頭,卻既沒等到校内通告處分,也沒教官來找他麻煩。
心中不由疑惑。
機甲聯賽的日子還在逼近。林諾都快把機甲系教材背下來了,卻連一次上機實操的經驗都沒有,越發覺得心急。
他最終決定,再去一次機甲訓練場——也不至于倒黴到回回都碰上那種古怪的人形兵器。
依然是淩晨空無一人的訓練場,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這回林諾不着急上機,而是背貼着牆,悄無聲息地在場内搜了一圈。
果不其然。在他上次被瞄準的位置,還是伫立着一具通體漆黑的人形重甲。
再仔細一搜,訓練場的各個方位,竟還零星分布着好幾個,一雙雙形狀兇悍的眼燈,都在黑暗裡幽幽亮着。
林諾遠遠地躲在掩體後,很警惕地露着半個頭觀察。
他這一周在星網上仔細搜尋過,并沒有看見同款式的動力盔甲。
那或許是軍部新發明的改造人保安?他心想。
改造人在聯邦仍屬于倫理争議很大的範疇,不對外公開也是正常的。
但既然一周都沒有接到處分,他暗自揣測,或許這裡面會有那麼一點點……默許的意思?
“長官,我知道現在不是訓練場開放時段,但我真的非常需要上機實訓的機會。我不會攜帶任何不屬于我的東西離開這裡,您可以對我進行搜身檢查。”
他依舊撲地往人形重甲腳邊丢了個腕表,主動向對方表明來意。
但是這回,人形重甲們卻像一尊尊沉默的鐵皮雕塑,隻在原地巋然不動。
就連丢過去的腕表,都沒像上次一樣被扔回來。
林諾:“……”
他不敢輕易靠近去撿,就皺着臉,很遠地繞了幾圈。
見對方真的沒有要扔回來的意思,他隻得先放棄自己的腕表,嘗試在對方眼皮底下去找訓練機。
他特地找了一架離他們最遠的機甲,鑽進駕駛艙裡,等了好一會兒,對面似乎也沒要把他拽走的意思,這才不由松了一口氣。
林諾早已背熟操作說明書,此刻坐在駕駛座上,将自己熟練固定,就迫切地去摸操縱杆。
“——來吧。”
他決心今晚先學會用機甲打軍體拳。
為避免在駕駛途中發病,他把耳機戴好,調高白噪音。無數發光的神經纖維從駕駛艙垂落,順着林諾的發絲滲入顱骨。
【檢測到駕駛員就位。】
【正在建立神經鍊接……正在進入精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