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諾即刻打報告,“丹特上校說讓我早點上床睡覺,于是我九點鐘就睡了。現在準備吃點東西,然後就進演練場。”
“真趕巧,我剛好也在這時回來。”
恺撒微笑道,還是伸手摸他的臉側,“先去演練場等我吧。我處理一些工作就來。”
林諾點頭:“好。”
他往演練場方向走,走着走着,莫名回頭看了一眼銀發男人的背影。
恺撒今天的語氣、神态和動作,跟以往都沒有任何不同。
但他就是有點敏感,總覺得恺撒今天不是很開心。
這個念頭一旦悄悄紮進心裡,林諾就在今晚的訓練中,熱血上頭似的卯足了勁。
恺撒在他旁邊的加設座位上指導,林諾眼覆銀光,将精神力暴沖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精神力檢測儀滴滴作響,他的精神力上限一爆再爆,模拟光刃刀刀直指杜蘭德的駕駛艙。
最終,在第二場對練的中後部分,他一刀就把杜蘭德的機甲,斬落在演練場平台上。
“……”
林諾精神力輸出得太猛,握操縱杆的兩隻手都在抖。
但他不敢置信地眨巴着眼,望向對面同樣不敢置信的杜蘭德,輕聲喃喃着說:“我赢了……”
又立刻轉過頭,對恺撒露出笑容,高興地說:
“長官,你看我!我赢了!”
這一下來得太突然,恺撒也吃了一驚。
他探身去看還在平台上茫然人魚坐的杜蘭德,又反複查看杜蘭德的精神力輸出面闆。
一個21年老兵,100%精神力輸出水平。
就這樣首度落敗在林諾手裡。
林諾還在旁邊對着他說:“我赢了,長官!你看我赢了。”
恺撒笑了,捏住林諾的後頸,讓他在駕駛座上坐定些:“是的,林諾。你赢了。”
他剛說完,就見林諾突然拉回操縱杆,把機甲緊急迫降在平台。
然後就跑出艙門外去吐了。
恺撒查看他訓練時的精神力輸出數值,發現當他揮出那一刀時,精神力竟然已經飙升到了恐怖的過萬級别。
對于人的大腦來說,這種級别的精神力輸出水平,毫無疑問是超負荷的。
恺撒當即關閉面闆,直接去洗手間找林諾。
“咳……”
林諾扶着水盆,吐得非常劇烈,脊背都難受得弓起來。
恺撒拍着他的背,等他吐完漱過口,才慢慢給他喂進一點營養劑。
“都喝下去。”恺撒說,把他推抵在牆壁上,鉗住下颌,不讓他閉上嘴巴,“難喝也得喝。”
林諾在他手裡喘息着,又努力地喝進去一點。
“你的精神力輸出超載了。”恺撒淡淡說,“下次絕不可以再這樣做。明白嗎?”
少年擦着嘴角,很小聲地回:“可是,長官,我赢了。”
恺撒盯着他,語調罕見的冷:“赢了又怎麼樣?你也想像那些機甲老兵們一樣患上機甲後遺症,後半生都要在德爾斐治療所度過嗎?
在說到“赢了又怎麼樣”時,他發現林諾似乎很快擡了一下眼睛,又慢慢地低垂下去。
雖然隻是又快又輕的一瞥,但恺撒能從他眼裡,看到一種莫名的受傷意味。
不知道怎麼的。
也許是淩晨走廊的燈光太柔和,也或許是林諾還在狼狽滴水的下半張臉使然,恺撒的心髒突然很輕地觸動了一下——
正如此前的每一次一樣,林諾在他眼裡,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好懂。
“我想,”
良久,林諾果然垂下腦袋,聲音很低地說,“我赢了你會開心一點。”
以他的性格,能說出這句話,已經是頂破天的反常了。
但注視着恺撒突然一動不動的軍靴,他咬緊牙根,決定再努力一點。
“長官……我可能還是需要你代勞一下心理治療師。”
他磕磕巴巴地說,“我的精神力輸出過載,所以有些負面情緒的症狀……”
話音落下,林諾非常難為情地埋下頭,用他那還在發抖的手臂,笨拙地抱住了恺撒。
***
他知道,無論從年齡、閱曆,還是軍銜等級上,他跟自己最崇拜的英雄都是有差距的。
他并不明白恺撒那部分他無法參與、也不能窺見的時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所以,這樣一個笨拙幼稚、充滿安撫意味的擁抱,對一個少年來說,已經是他能為恺撒做到的極限了。
***
Alpha隻會沉迷于Omega的信息素,這是第二性别的科學鐵律。
也是聯邦從來沒有變過的Alpha教育内容。
而林諾——林諾是一個Beta。
林諾的後頸和領口間,隻會有很幹淨的香皂味,香皂的牌子還是軍營裡常采購的一款,便宜耐用,一整塊舉起來像個磚頭。
然而恺撒沒有在任何地方,聞到過跟林諾的後衣領一模一樣的氣味。
就算是剛開封的同品牌香皂,用過一半的同品牌香皂,還是後來停産、又被勒令重開的香皂廠,總之就是沒有。
再沒有能跟林諾身上一模一樣的味道了。
恺撒擡起手,撫上少年的背,神情倒是一如既往淡定。
隻有無感情的機械義眼,很細微地顫動了一下。
Alpha隻會為Omega的信息素沉迷。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莫名地感到輕微的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