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林諾明顯感覺恺撒跟他有了一點距離感。
倒也算不上是冷落。程度大概隻是少摸了幾下臉、肩膀和後頸而已。
林諾當然不可能質問恺撒為什麼少摸他,隻好默默把疑問憋在心底。
他的特訓日常緊張卻充實。白天接受副官的培訓,晚上回校補足睡眠,淩晨再跑回來練習機甲。後來恺撒覺得他兩邊跑很麻煩,索性就在要塞專門給他騰出一個房間,讓他補覺和摸魚用。
正如恺撒在暑假前說的那樣,他現在每天都可以跟恺撒碰面。不過恺撒的日程安排,顯然跟他這個軍校生還是很不一樣的。除去在演練場指導的時候,恺撒把更多時間留給繁重的公務,隻是很偶爾地在副官指導他時串一下門。
如果有事要離開要塞,他會記得提前跟林諾說一聲,然後隔個兩三天再露面。
“砰!”
林諾開着機甲,偏頭躲開杜蘭德的一炮,恰好看見恺撒的私人飛艇正在起飛。
他默默地瞅了兩眼。
然後又轉身跟杜蘭德纏鬥在一塊。
他知道自己不管在年齡、閱曆和軍銜上,都跟恺撒存在很大差距,因此也完全能接受一個事實:
像恺撒這樣的人,生活中會有很大的一塊範疇,既不能讓他接近,也不是現在的他能夠理解的。
“……我們在第九艦隊遠征軍中的勘探部門,前幾天發回重要情報——他們在彌尼若行星發現了海量的稀有資源,目前探明儲量為1074.08億噸。”
聯合礦業的勘探顧問說。
他正在用球杆瞄準母球,話是對軍部參謀長說的,但餘光始終小心關注着站在燈影裡的恺撒。
“但我們聽說,裡埃爾将軍剛剛拟定新的作戰方案,他準備集中轟擊行星核。如果轟擊導緻資源蒸發或後續開采困難,最少預估會造成超兩百八十萬億聯邦币的經濟損失。”
“那可是很大一筆錢啊!”财政部長忙說。
“裡埃爾将軍之所以選擇轟擊行星核,是因為他手裡有14萬人被圍困在前線。”
軍部參謀解釋道,“軍部最高會議也研究過,彌尼若前線唯一的解困方案,就是全線轟炸敵後,切斷敵人的補給輸送。如果這個戰術能成功,不僅14萬聯邦軍可以脫困,曆時三年的彌尼若戰役,也會就此結束。”
礦業顧問說:“聯邦赢回一個空的星球殼子,又有什麼作用呢?
“當初最高議會決定發動戰争,本來也是為了彌尼若的星礦資源。
“如果放任裡埃爾将軍轟炸行星核,雖然能讓那14萬人解困,但聯邦三年來的軍事投入,全都會化作泡影。
“據我所知,聯邦投入在彌尼若前線的軍隊,可早就遠遠超過14萬了。”
幾個軍部參謀都不出聲,隻是一眼接一眼地偷看恺撒——
這種狗腿樣,實在讓幾個聯邦部長恨得牙根發癢。
聯邦軍部如今早就是恺撒的一言堂了。就連軍職層面高于恺撒的最高參謀長,論實際掌權程度都不如恺撒——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銀發男人站在幾處目光的中心交點,卻隻輕輕扶着自己的球杆,慢條斯理地塗抹巧粉。
藍色的巧粉随着摩擦,簌簌地落下一點,灑在他漆黑的皮革手套上。
“裡埃爾将軍是絕不可能站在我們這一邊的,頭兒。彌尼若戰役已經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在更早前的幕僚會議中,他麾下的幾個高級參謀都這樣分析過。
“那個老家夥是守舊派,且整個聯邦第九艦隊都忠于他。一旦我們跨過宙斯邊界,他絕對會從彌尼若前線高速折返,并對我們形成後方夾擊。等到了那時,形勢就會非常不利。”
恺撒當然明白裡埃爾上将的暴脾氣。
一個72歲的聯邦老将,一生都在為聯邦抛灑熱血,軍事能力在聯邦大約算中上層級。
他曾無數次想拉攏對方,但派過去的士官全被揍了一遍。
而在最近警衛隊的密報中,裡埃爾将軍得知恺撒已經将軍部高層徹底清換,終于下定決心,要在本次戰役結束回歸後,完全倒向秘密調查局一邊。
裡埃爾将軍在聯邦聲望極高。他的這一選擇,對恺撒來說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皮革手套上的藍色巧粉,已經從細細的幾粒,積攢到淺淺一層。
恺撒放下巧粉,持杆俯身,瞄準母球。
“14萬人的撫恤金。預估金額是?”他淡淡問。
母球擊出,在剩餘數顆球間清脆碰撞。
一杆清台。
礦業顧問臉上猛然掠過喜色。
他知道,這件事就此一錘定音了。
他馬上打開光腦,展示給經濟部長看:“部長,如果以撫恤金最高标準發放,預算大約是在420億左右。而彌尼若的稀有礦資源,僅探明量的市值,就在280萬億……”
私人飛艇降落在宙斯要塞時,時間已到淩晨。
要塞内部靜悄悄的,隻有值勤士兵在巡邏。
見銀發男人經過,他們依然肅正行禮,恭敬道:“長官好!”
恺撒沒有點頭。他隻是披着元帥大衣,獨自穿過艦橋,一路往休息區走。
他給林諾安排的單人艙室,其實是屬于他的單獨休息層中内部的一個房間。因此在返回自己的睡眠艙前,他總是會經過林諾的艙室門口。
今夜他依然從同樣的路線走過。隻是在經過林諾的艙門前時,他似乎下意識地駐足,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時間還很早。
距離林諾的特訓開始,還有1個小時。
“唰——”
然而下一秒,艙門就滑開了。
林諾剛洗過澡,濕發頂着一塊毛巾,腳上蹬着拖鞋,渾身都是熱騰騰的香皂香。
他完全沒能預料到,在這個點會在自己門前看見恺撒,黑眸一下子瞪得圓溜溜。
又突然往後急退,把艙門帶上。
恺撒笑了,就抱臂靠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等。
十秒後,艙門果然再次滑開。
林諾把松開的作訓服扣子扣好,拖鞋換成軍靴,毛巾也不知道丢到哪裡去了。
隻是他沒帶梳子,所以黑發隻能胡亂地刨了兩下,還是濕漉漉地翹着幾小绺。
“長官好!”他局促地行禮。
恺撒輕聲道:“現在才三點半,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完了,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