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屠殺尚未結束時。
恺撒就已經對現場失去興趣。
他轉過身,前往關押林諾的艙室,腳步多少有些迫不及待。
在恺撒的專屬指揮艦上,有個專門留給林諾的房間。
那還是他們關系沒有破裂,在莊園裡甜甜蜜蜜時造的。
當時他的想法是,在徹底掌控聯邦以前,大概率還有幾場硬仗要打,包括但不限于那幾支未必會順從他的遠征軍。
但如果情況糟糕到需要離開太陽系打仗,沒個一年半載,絕對回不來。
黑發戀人的腦袋靠在他的臂彎,睡着時起起伏伏的腹肌,把他環在對方腰上的手掌也頂得一上一下。
恺撒看着他,心想他絕對忍不了那麼長的分離時間,所以索性就把林諾一起帶着走。
林諾本身是重度軍事迷和機甲迷,有實戰觀摩機會的話,想必也會願意陪他一塊去的。
但當艙室的門一滑開。
伴随着鐐铐的“嘩啦”響動。
一個蜷縮在門邊的身影,驟然暴起!
“……恺撒——!!”
少年雙目猩紅,嘶聲暴喝。他一個可怕的速度暴撲而來,還拴着鐐铐的雙手,瞬間奪走了恺撒腰間的軍用匕首。
緊接着,林諾沒有絲毫猶豫,兩手高高舉起匕首,徑直向恺撒的頸動脈刺下!
那幾個毫秒,就像是電影裡的一幀慢動作畫面。
恺撒的手還扶着艙門,餘光是艙室牆上精心布置的機甲手辦架,義眼從離他越來越近的刀尖,慢慢聚焦向那雙溢滿淚水的黑眸。
有很多看不清的畫面在他眼前閃過。
接吻時的,纏綿時的,争吵後和好時的……初見時的。
林諾身負鐐铐,而他也并不是那些大腹便便的高官,在這一瞬間,他其實是有辦法躲開,并且奪回自己的匕首。
可不知道怎麼的。
恺撒莫名像被那雙黑眸釘在原地,身體一動也動不了。
……小貓是真的希望他死嗎?
他心想。
無感情的金屬義眼,有一瞬很輕微的震顫。
小貓會像與他鬥争多年的調查局、财閥、星盜一樣,沒有一絲一毫憐憫和動搖,就是堅定地要置他于死地嗎?
杜蘭德的吼聲由遠及近,被這放慢的一幀無限拉長:
“——隊長……!”
随着“铛”地一聲重響。
刀尖在金屬臂铠上,劃出凄厲的火花。
林諾的刀尖由此偏移,從恺撒的頸動脈幾厘米處擦過,然後深深砍進了恺撒的左側鎖骨。
鮮血飛濺。但林諾依然沒有遲疑。
他的眼白已經像暴怒的獸類一樣赤紅,手起刀出,帶起一大串噴濺的血珠。
緊接着,林諾又一次雙手握刀,發狠地朝前捅刺——
這一回瞄準的,是恺撒的心髒。
“哧——!”
第2回刀尖刺入皮肉的悶響。
但匕首沒能捅進心髒,而是深深卡在銀發男人的胸骨中央。
恺撒的皮革手套,緊緊握着鋒利的刀刃,義眼在眉骨的陰影裡擡起看他。
他看了林諾好一會兒。直到林諾再次試圖拔出匕首,準備給恺撒來第三下時。
他向後拔出杜蘭德披風下的軍刺,一手握着胸骨前露出的匕首,一手持刃向前,徑直把林諾重重頂在了艙室的牆壁上。
被撞翻的機甲手辦,稀裡嘩啦地掉在林諾的頭上肩上。
林諾被巨大的沖力撞得後腦震蕩,遲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腹部的劇痛并不是幻覺。
而是源于一把深深紮在那裡的軍刺。
林諾掀起黑眸,望向男人映出自己臉龐的義眼。
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竭盡全力去拔卡在對方胸骨裡的匕首,隻想要把它捅進心髒。
但他的雙手被鐐铐鎖着,匕首又在恺撒的胸骨裡卡得很深,林諾在腹部背刺的狀态下使勁拔取,卻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
就在這個間隙,恺撒拔出軍刺,也朝着林諾的左側鎖骨位置,緩緩刺了進去。
“……你知道我是多麼睚眦必報的人。”
恺撒低沉道,“你看。這樣才能算得上公平。”
他和林諾手裡都有一把刀,都深深捅在對方身體裡,身上都開着兩道很深的刀口,鮮血像噴泉一樣湧出來,浸透他們彼此的衣服,并與對方的血液融彙。
林諾被他抵在牆上,痛楚使他臉色煞白,渾身痙攣似的發抖,但雙手依然在固執地試圖拔刀。
他平生第一次痛恨過于良好的家教,這讓他隻能來來回回用幾個詞咒罵,根本想不到太多惡毒的說法:
“……瘋子……混蛋!你這個……卑鄙之徒!”
但恺撒笑了。
銀發男人更加壓近他,讓兩人身體裡的利器進得更深,然後輕聲細語地告訴他:
“我就是瘋子,還會比你想象中瘋得更加厲害。你敢離開我一個月,我就屠一顆星球。離開我兩個月,我就屠兩顆星球。這些人命都要算在你的頭上,因為你是個薄情寡義、不守承諾的失敗戀人,而你的父母,是一對為虎作伥的走狗夫妻。”
血噴湧的速度很快,林諾幾乎都能聽見水龍頭一樣噼裡啪啦的聲音。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但劇痛中,還是聽見了恺撒對他父母的惡毒評價。
渾身血液轟地一下,直直湧上大腦,林諾猛地在恺撒刀下側轉身體,竟像是不惜廢了一條胳膊,也要從牆壁上掙脫,然後把捅偏的匕首拔出來殺了他。
但恺撒沒有如他所願。
他迅速松開軍刺,雙手往上掐握住林諾的脖頸,逼迫他停下動作。
林諾吃力地喘息着,用力抓撓着他的手指,雙眸裡的恨意已經要化作實質性的尖刀,口裡不斷湧出更多鮮血。
“……騙子……”
林諾幾乎要目眦欲裂,流出血淚來,“你騙了我……害死了那麼多人……殺了小叔……我永遠不會……永遠不會放過你……”
而恺撒低頭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左腦是林家父母當年參與的滔天血案,右腦是那對在分解爐裡緩緩融化的情侶手環,結果義眼對上那雙黑眸時,一個很古怪的念頭,莫名占據了大腦優先級:
他們這一回分開的時間,好像是46天,确實是很久沒見面了。
從前就算是異地戀的時候,他們分離的最長時間記錄,也沒有超過35天的。
于是,恺撒突然松開手掌,改為捧住林諾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