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嘩——”
鼎沸的人聲把他包圍。
賽場裡到處都是人,腦袋挨着腦袋,橫幅挨着橫幅。
木星環城的禮炮和自動花瓣機,早在前一天就被觀衆買空了。
林諾抱着戰神金杯,被觀衆們笑鬧着當成靶子打,飛揚和花瓣和彩帶,劈頭蓋臉地灑了他一身。
“諾神!你看你多帥啊!”
觀衆席上亮起巨大的光幕。
賽級機甲拖着震撼的音爆雲,将所有擋在面前的選手擊潰。
它是如此不可阻擋、一往無前,好像隻要驅動起來,就能隆隆地踏平一切阻礙,沖向光亮的明天。
“諾神!接住——!”
林諾把腦袋埋在禮物堆裡,不給那些很壞的觀衆看,免得讓他們拍到自己的表情包。
但禮物和花瓣,還是像下雨一樣,噼裡啪啦落到他頭上。
“可愛捏!”
“恭喜你赢啦!”
少年把臉蛋塞在層層疊疊的信件下面,繃了一會兒,還是很開心地笑起來。
…
……
他被漲醒了。
入目還是那個鋪着軟包的雪白囚室,但比之前多了一面鏡子,一個人。
他面朝着鏡子,濕透的腦袋低垂着,兩條腿也被抱到自己肩前。
Alpha雙掌正扣着他的後頸,吻着他的脊椎上緣低語:
“夢見什麼了?你的表情看上去真幸福。”
林諾看向鏡中的自己。
他沒有掙紮,反綁的兩手垂在腰後,幾乎能碰到相接的部分。
他說:“我夢到你了。”
“是嗎?”
恺撒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頗為驚喜的表情。
他抱着林諾,将進程進行到最後一刻,這才餍足地眯起眼,靠着牆邊坐下。
他低頭吻着林諾的後背,幫他捋開濕黏的黑發,才溫柔地說:
“你夢見我什麼呢?寶寶小貓,我想聽你詳細地講給我聽。”
“我夢見我們在南境玩,暴風雨來了,我們躲進一個街邊的充電亭裡。你問我玩得開不開心,又說南境這幾天,是你七年來最快樂的時候……”
“你都記得。”
恺撒唇角笑意更柔和,低頭按摩他的腹部,
“那是我們定情的時候。小貓當時非常可愛,一邊擔心風暴把我也卷走,一邊還要分神聽我說話……急得臉蛋都是紅的。”
“……然後你說,如果不想跟你分開,我就應該親口做出表率。”
林諾的聲音非常輕,氣息若有似無,“你問我要一個答案,要一個能夠決定我們以後關系的答案……”
恺撒聽着他說自己的夢,莫名覺得心裡很軟,從他的耳根親吻到臉頰。
林諾最大的優勢和劣勢,都來源于身體感官的敏感,再輔以藥物效果,簡直事半功倍。
這幾天他們都在這間囚室裡待着,林諾在神志不清時,是會抱住他的脖子主動索取的,那真是難以想象的豔麗。
男人的唇即将觸上林諾的薄唇時,卻看見那雙唇瓣開合,吐出後續的話音:
“……而我往你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我說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被愛。你連觸碰冥炎的資格都沒有,一生就該爛在孤兒院的水溝裡,成為任人踐踏的髒泥。”
林諾說完這句話,立刻感覺腹部的手收緊了,幾乎要讓他從嘴裡反嘔出來。
他過人的直覺天賦,在愛一個人的時候,能化作最甜蜜的糖果,而在恨一個人的時候,卻會變成最精準的子彈和尖刀。
但成年Alpha到底很快控制住情緒。他隻吮着林諾的耳尖,低低笑道:
“看來藥效過去了。小貓可能是被我……壞了腦子,忘了如果我不駕駛冥炎,你就不會活到今天,你的走狗父母也不會參與破壞我的精神力,而我也不需要走到颠覆聯邦這一步,更不會提出暴風眼計劃,也不會在選中你後又反悔,最終被你麻醉過量逃脫。”
“我沒有注射過量的麻醉劑,我的父母也不會在冥炎安裝精神力熔毀芯片。你颠覆聯邦的沖動是因為你永不滿足的野心,無論是否發生星隕戰役,這一天都會到來。你的暴風眼計劃葬送了一個無辜的Beta孩子和無數不該命喪血色戒嚴的民衆,如果不是那個孩子就會是我,而你竟然能将這也包裝成對我的‘愛’?”
恺撒依然選擇性忽略他的後半段話,隻對他的前兩句低聲回應:
“證據。”
于是又一次進入死循環。
林諾很想找些東西殺了他,但他現在太虛弱了,藥物裡很可能還含有肌肉松弛劑,他發現自己在沒有恺撒幫助的情況下,竟然連腿都很難合上。
他沒辦法用引以為傲的武力進行報複,于是繼續用他認為可以傷害恺撒的全部語言進行輸出。
恺撒兩指撚着破皮的地方,往上頭輕輕塗抹藥膏,并一直神色溫和,似乎那些話對他來說,不過隻是小孩子跳腳。
然而當林諾說到一句“我從沒有愛過你”,他的眼角猛跳了一下。
“我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但你不該說這種自欺欺人的謊話,壞孩子。”
恺撒說,架起他的一條長腿,繼續塗抹藥膏。
“要我提醒你在莊園作訓區裡度過的那些日子嗎?你可是在那裡反反複複、一遍一遍對我傾訴愛語,哪怕有時候我并沒有逼迫你。為什麼你在治療ptsd時,會在睡夢裡呼喚我的名字,并在驚醒時投進我的懷裡?我不認為你的奧利奧同學或者點頭之交學長,會有這種待遇。”
他提到ptsd時的事,林諾的黑眸輕微顫了一下,腦中閃過一個深夜徘徊的背影,還有很隐秘的怦然心動。
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在這間囚室裡、在被這樣折磨過後還懷念舊情。
于是,當男人塗好藥膏,擡眸從鏡中凝視他時,他已經迅速換上一個微微冷笑的表情。
“我愛一個溫柔正義的聯邦英雄,胸懷大義、忠誠正直,”
林諾說,“如果不是因為你用假面具騙了我,你以為真正的你,對我算什麼東西?”
正如他對自己的直覺天賦,能為戀人帶來多大的幸福感沒有什麼自知一樣,他本人通常也很難察覺它的巨大殺傷力。
——剛說完這句話,他就感覺自己身後的Alpha胸膛,突然傳來一陣很劇烈的戰栗,就像是胸骨處又捅進一把刀。
恺撒在鏡子裡看着他,突然又一次平靜微笑,并輕輕擡手一抛,把還沒上完的藥膏丢進排洩艙。
緊接着他走出囚室,回來時,手裡拿着一個小盒子。
“我們來玩一個猜禮物的小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