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擡頭說:“你認識我?”
江秋說:“不認識,隻是聽車馬行的朋友講起,今日貴人從太守府來。”
阿三和胖鼠一左一右拄在門口,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拄在他倆旁邊,門合着,窗戶裡隐約透出燭火跳動的亮光來。
少頃,門開了,貴人先走出來,江秋有模有樣地送到門口。江秋說:“沒來得及問,您貴姓?”
貴人說:“免貴姓容,容周行。”
江秋眼角一跳,這時候他還太年輕,在容周行面前藏不住情緒的變化,容周行低眼瞥一眼就什麼都看出來了。
容周行說:“你是個讀書人?那怎麼這麼早跑出來混幫派。”
江秋不是讀書人,是容周行三榜狀元的名氣太大,各家私塾公學入門第一課,鮮少有能繞過他的。但他不解釋,隻是彎着眼睛笑,笑完說:“錢有限,生活也不易。”
容周行的眼眸很黑,深不見底,江秋不知道他從自己身上看見了什麼。容周行留下一個黑衣人,轉身走了。
他的人影在轉角一消失,胖鼠和阿三立即撲進了江秋的屋子。
阿三說:“大哥,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他們這兒關系親的私下叫大哥,關系遠的就叫舵主。
胖鼠耷拉着眉眼,站在角落裡碎碎念着:“我剛見到我表哥呢,才問了兩句話,忽然呼啦一道黑影閃過然後我就沒有意識了……哎呀……都是我的錯,大哥,那個容什麼周周是不是為難你了。”
“沒為難我,”江秋把桌上攤開的筆墨整理好,對阿三說,“替我安置一下那位黑衣小哥吧,日後每日報給我的消息,都另外抄一份給那位小哥。”
阿三應了,問:“原來他是來買消息的,那怎麼不走正門,半夜三更黑燈瞎火地就闖進來吓人?”
胖鼠:“那他給多少錢,買這樣多的消息。”
江秋說:“他沒給錢。他跟我做了個交易,他說我把消息渠道給他,他能保證今年冬天的糧價漲不過十二文一鬥。”
阿三腦子比胖鼠轉得快,這會他反應過來容周行的來頭,瞬間啞了聲,用手指一指頭頂的天,悄聲問:“是上面派下來的人啊。”
江秋斜了他一眼,覺得這少年裝老成的樣子好玩,點撥說:“灞州每年冬天的平價糧是誰為我們讨來的?”
胖鼠搶答道:“是當今的三皇子,咱們灞州的藩王季懷仁。”
江秋說:“那當年是誰陪着奪嫡失敗的三皇子北上,在北境站穩腳根的?”
阿三瞪圓了眼睛,他想起來了,這是五年前的大新聞,隻是那時候他們年級都小,聽到的都是大人們的口耳相傳:“金陵容氏的公子。竟然是他?”
江秋望着窗外深了的暮色,容周行讓他覺得危險,而容周行從樣貌到強調,又那麼好看。江秋說:“隻能是他,灞州找不出第二個姓容的,能有他那樣的好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