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被容周行親的喘不過起來,眼角的淚痕還未幹透,十指脫力地虛虛環住容周行。容周行翻了個身,強勢地把他仰面壓在小榻上。
屋内的兩個人耳鬓厮磨,因為心中的悲哀太重,又隻有彼此能分享,誰也不在乎外面刀兵相見到了哪一步。
陳盎手下帶的是吃皇饷的兵,對上天問這種刀劍舔血的暗衛,總是在氣勢上要先輸一頭,雙方陷入了短暫的僵持。
而容周行和江秋終于結束了這個綿長的吻,容周行伸手拭去江秋唇上沾着的水漬,垂眼說:“但我要給你道歉,我恐怕辦錯了一件事。”
江秋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哼哼:“嗯,什麼?”
“因為時間不對,陛下要抓我們,就改在初一的時候就抓了,為什麼耽擱好幾天到現在突然發難。”
“你是說,陛下發難不止是這一件事?”
容周行歎道:“恐怕原本不是,初一緊閉令下之後,我讓小圓去查了徐太醫,恐怕打草驚蛇,反而驚動了陛下,才招緻了今天這一出。陳盎沒膽子把我們放在一起關着,等會我跟你一定是分開走,你要仔細想想初一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直覺初一的事情,跟我們也脫不了關系。”
江秋和容周行一前一後從堂後轉出來。
屋外對峙的雙方各自悄悄松了一口氣,江秋跨過門檻,他裘衣的領口還沒系上,被容周行拆開的長發散了一肩。如果在夜色下細看,眼尾和嘴唇也紅的異常。
然而他的神色是淩厲的。
小圓踩着小碎步退回他的身後,江秋居高臨下地看向陳盎。
陳盎規規矩矩地拱手道:“奉陛下令,請江大人诏獄一叙。”
“诏獄啊。”
“是。”
江秋冷笑:“你幾品官什麼銜,就能拿我下獄?”
陳盎還是恭敬樣子:“請江大人不要為難屬下。”
黑夜中,銀色刀光一閃,天問手中刀刃就要翻出,江秋卻道:“慢着。”
江秋伸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抖得厲害,他重複了一遍:“我下诏獄。”
江秋微微偏過頭:“那容周行呢?”
“容公子立即面見陛下。”陳盎指揮兩個禁軍一左一右走向江秋,“請江大人跟我們走吧。”
江秋再次按住了小圓将要出鞘的刀刃。
借着這個側身的姿勢,江秋和容周行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宋卻出事了,如果宋卻還在禁軍,陳盎不敢在江秋府上這樣無所顧忌;下的是诏獄,那這件事背後的操縱者逃不掉一個折柳。
接着,他視若無睹般,彈開小圓的刀刃,與向自己走來的兩個禁軍擦身而過:“天問全體原地待命,不許動刀——陳副統領,我自己會走。”
禁軍在江府門口一分為二,拱衛着前後兩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向皇宮的方向進發。臨街的門房探出窺探的視線,相信不用到下一次天明,江秋從府上被禁軍“押走”的消息就足夠傳遍整個金陵。
江秋一直以為自己很平靜。
但直到在诏獄裡坐下,空氣裡的寒意穿過衣物的阻隔,附着在他身體上的時候,他的心才慢半拍的一沉。
容周行不在身邊,他的三魂六魄終于歸位。
他把手掌覆在石壁上,輕輕的“嘶”了一聲。
季懷仁……
江秋眨了一下眼,更用力地把手掌貼向石壁,在寒冷的鈍痛之中,慢半拍的想起來——
原來季懷仁一直都有千絲散的解藥。
不說江秋對容周行的心思季懷仁心知肚明,就單說容周行對季懷仁的教養之恩……難道就換不回一次帝王的信任嗎?
還是高居九五的那個位置有什麼神奇的魔力,把每一個坐上去的人都變得滿腹疑心,甯可去摧毀一個有恩于自己的人,也不願意相信他人的拳拳之忠?
還有宋卻。
這一切的導火索一定是宋卻寄給蕭芰荷那封袒露心迹的信件。
江秋在思緒萬千中按住了自己的突突跳的額角,他能很輕易的推測為什麼季懷仁有這麼大的怒火——
因為季懷仁覺得他們在聯手騙他。
在這一夜江秋實在是太累太累了,以至于他不願意耗費心神去為此尋找糊弄季懷仁的托詞,就枕着手臂,在诏獄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