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仁之所以如此在意自己在青幫裡的輩分,主要是因為無論是青幫紅幫,這些江湖幫派裡都是極其看重輩分,在江湖上行走輩分高低天地之别,大上一輩就能占盡優勢,再過幾年理字輩的凋零殆盡,他就是當仁不讓的上海青幫老太爺了,幾乎所有的青幫弟子都是他的晚輩,别的不說,青幫老太爺這個地位就是千金難買。别忘了上海青幫極盛時号稱十萬弟子,那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五天後的彙中飯店大禮堂,人頭攢動擠擠挨挨,上海附近青幫裡面有頭有臉的差不多都來了,各路英雄濟濟一堂,能容納三百人的大禮堂裡人滿為患,上海附近方圓百裡之内,青幫裡邊碩果僅存的四位理字輩大佬盡數到場。
對這些空有虛名卻沒什麼實力的所謂‘大佬’,卓立仁其實并不在意,但是他對徐寶山的一個手下叫張仁奎的特别重視,卓立仁在上一輩子對此人是仰之彌高敬服有加,對于上一輩子的他來說,這個人絕對是高不可攀,神龍見首不見尾,别說是打交道,連邊都摸不到。後來的上海灘三大佬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全都是他的徒弟,連□□都是他的門生,這個人可不得了,可以說是清末民初,江浙滬皖一帶的風雲人物。
張仁奎年輕時曾經流落揚州,為謀生路做起了揚州的傳統行當——販私鹽,結果得罪了當地的私鹽販子遭到了圍攻,走投無路時被徐寶山搭救,成為徐寶山手下第一悍将。1900年經徐寶山介紹正式加入青幫,拜同為‘理’字輩的沈淦為老頭子,為徐寶山立功無數。
張仁奎綽号‘張大鐮刀’、‘鏡湖老頭子’,一把大鐮刀江湖上所向無敵,後加入了同盟會,辛亥革命時力勸徐寶山反正加入革命,趁機進攻南京,張仁奎沖殺在前,一把大鐮刀活劈了張勳麾下第一悍将“瘟神”韓虎,一戰成名天下知,
民國成立後,徐寶山因反正有功,部隊擴編成“國民革命軍第二軍”,張仁奎被提拔為第七十七混成旅旅長。徐寶山後來又脫離國民革命軍,投靠北洋政府,被革命黨陳其美投其所好,以送古玩為名用炸彈炸死。
張仁奎沒有趁機上位,還有情有義的力挺徐寶山的弟弟徐寶珍接任了大位。後來徐寶珍自覺不能控制部隊,把部隊拱手相讓給了張仁奎,在完全掌控徐寶山手下近兩萬軍隊,虎視江浙滬之後,張仁奎還以過人智慧,周旋于北洋與革命黨之間左右逢源,有此大龍盤旋之道的江湖人物,鳳毛麟角,絕對是智勇雙全一時之選。
袁世凱死後,他在馮國璋的提攜下,成為江蘇第七十六混成旅旅長,兼通海鎮守使,駐防南通,管轄範圍包括南通、真如、泰州、崇明、啟東以及江浙沿海各地,授“陸軍上将”銜。雖然集軍政大權于一身,他卻從不忌諱自己的幫會身份,此一做派在當地獨樹一幟。
東南一帶上至軍政要員、工商名流,下至地痞流氓、江湖術士,無不尋求門路,想拜在他門下。等到江湖聲勢已成,四海皆知之時,張仁奎随之又換一套做派,他隐身風雲之中,略去“鎮守使”的名号,隻以青幫“鏡湖老太爺”的名号頒令行事,既神秘又讓人敬畏地隐在南通。
張仁奎的另一個舉動也為後來的杜月笙極力模仿,他每天必到張謇的“濠南别墅”請安問好,盡弟子之禮。江湖大佬,行夫子之道,沒有底蘊之人是想不通、做不到的。即便是到了抗戰時期的1942年,這老爺子以七十七歲高齡,用他那把大鐮刀在擂台上擊敗了來挑釁的日本武士,着實給我國人長臉提氣。
對于卓立仁來說,這個張仁奎很有可能會是将來他要控制上海灘的一個對手,如果現在就能把關系處理好,不用說化敵為友,就是少一個障礙也是好的。
張仁奎今天的心裡多少有點不痛快,自己加入青幫十年了,也不過就是個‘大’字輩,這個不知道什麼來曆的小赤佬居然一下子就越過了自己,成了‘理’字輩,這算哪樣?青幫最講究幫規了,這種‘代師收徒’已經是破例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那還叫規矩嗎?
隻不過以他的城府和涵養,自然不會把這些不快流露出來,他還是像平常一樣,不論是比自己年紀輩分高低大小,見面都是滿面笑容和藹可親,就像上海人說的:刀切豆腐兩面光,讓每一個和他見過面說過話的人都覺得很有面子,那種受到了大人物的重視甚至是尊敬的感覺,讓這些剛剛從他身邊離開的人一個個都興奮的滿面紅光,張仁奎的個人魅力水平能力可見一斑。
整個儀式内容包括徐寶山開山門,收卓立仁加入青幫、徐寶山代師收徒、卓立仁以青幫‘理’字輩身份,收金明馬濤為‘大’字輩弟子這三個部分,上午十點吉時正式開始,一直持續到将近下午一點,三個儀式才算相繼禮成,大門外邊鞭炮炸響鼓樂齊鳴,大廳裡面的諸多嘉賓早就已經是饑腸辘辘急不可待了,先不急着去給主人賀喜,挑着實惠頂餓的先對付兩口墊墊肚子。
要說今天來的這幾百位嘉賓都混得不錯,那也是不太靠譜的事,真正能混到衣食無憂酒肉不愁的恐怕還是少數,就從這些人在飯桌上狼吞虎咽的那副模樣就能知道個大概了,知道今天可以吃大席,估計有不少人今天早上都沒吃,餓着肚子就來了,就指望着到了這,可以大快朵頤,混上一個肚兒圓呢,剛才儀式沒完誰也不敢動,看着這滿桌子都是肉菜就是吃不到嘴,心裡這個急啊!恨不得從嗓子眼裡伸出來一隻小手,把那個饞人的大肘子先弄過來,狠狠的咬上一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