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知道老師那個孫女，她叫張闾琳，今年才十二，張老先生三個兒子五個孫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女，一直在老爺子身邊養着，嬌慣寵溺了一點，多少有點刁蠻任性。

在她六歲那年，趕上西藏上層噶廈政府在英國人的煽動下準備反叛，張老先生被滿清朝廷任命為駐藏大臣幫辦，去西藏待了将近半年，妥善安撫住西藏上層的情緒，化幹戈為玉帛。

等到張老先生回到北京，發現他的兒媳婦趁着他不在家，逼着自己的女兒裹小腳，把老頭氣得讓兒子媳婦在門口跪了一個晚上，可是他的寶貝孫女的腳已經被裹成了半個小腳，沒辦法恢複原樣了。

張闾琳和宋先生的女兒宋熙雅是極好的閨蜜，宋熙雅今年十六，和張闾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張闾琳多少有點嬌憨刁蠻，就連她的幾個哥哥都不願意老那麼慣着她，隻有宋熙雅從小就跟一個好姐姐一樣的照顧她，從來都不會違逆這個小妹妹的任何要求，不知道跟她從小在家裡養成的自卑心理有沒有關系？

她好像跟任何人都不會去争，什麼事都是淡淡的，好像這樣也行那樣也行，怎麼都行，從來沒人會問問她自己想怎麼辦，她也不會去跟任何人說。在飯桌上吃飯，她也是安安靜靜的，家裡沒有仆人，誰想要什麼，她總是最先做出反應的人，她很會照顧别人，特别善于察言觀色，發現别人的高興或者不快，别人高興她也微笑，别人不高興，她就安靜的躲到一邊不出聲。

張老先生說的就是去年他生病的時候，雖然有家人還有仆人，可是誰都沒有宋熙雅照顧的貼心周到，讓老頭覺得特别舒服，這丫頭在老人身邊伺候了十多天，直到老人完全康複。

後世有一個作家說過：善良的人總受氣，會照顧别人的人都沒人疼，還真是這麼個道理！這個丫頭在家裡也是這樣，尤其是老山東人家裡，更是重男輕女，好在有宋先生這樣的好父親，還有張老先生這樣的好爺爺還惦記着她，遇見好小夥子還知道往家裡劃拉劃拉。

聽到老師說那個小夥子跟自己閨女挺般配，宋先生覺得好像哪裡有點問題，他也是愛女心切，老師也不是外人，直接把心裡的疑問跟老師說了：“老師，您好像對這個小子知之甚多啊”

老頭噗嗤一樂：“哈！你才想起來這個啊？我要是不把這個混小子查了一個底掉，就敢讓你找這麼個臭女婿？告訴你吧，你别看他在咱們倆面前規規矩矩的，他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往好聽了說，他是一個貌似忠厚的奸滑小子，說難聽一點，他就是那個大鬧天宮的孫猴子。你恐怕是不知道，他送給咱們倆的那兩個箱子，恐怕得值不少錢，你先别着急，聽我把這小子的底細慢慢說了，你就明白我為什麼會收他的東西了。”

老頭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半坐半躺着舒服點，開始把他了解到的關于卓立仁的事情娓娓道來：“去年卓老侍郎駕鶴西行，我幫着料理的後事，連帶着替他兩個兒子分家，說實話我挺讨厭這種事情，老爺子剛沒就來這個，這算什麼事嗎？

他家那個老二還算不錯，不争家産，還知道把親娘從那個家裡接出去孝敬。那兩天亂哄哄的，也沒往心裡去，後來知道他把獨生子送到美國讀書，我才開始留意他，現在能把唯一的兒子送到美國，這份見識心胸就不一般。

把他叫來一聊才知道，他這個兒子去美國讀書，居然不是他這個當老子的幫忙辦的，都是那個隻有十四歲的小子自己張羅的，我當時多少有點不信，他又說了他兒子的幾件事情，把我吓了一跳，卻不得不信了”

張老先生把他從卓立仁父親那裡得知的，卓立仁做的那幾件事情，都跟宋先生說了一遍，宋先生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那麼點的孩子就敢把家裡的企業拿去外國銀行抵押貸款，再去上海鼓搗股票，居然還能大賺幾百萬，這不是有點天方夜譚嗎？但是老師說的，也就姑且信之吧。

張老先生看着自己學生那幅将信将疑的模樣繼續爆料：“這個混小子能賺錢還不是問題，你知道他接下來又做了什麼？他居然入了上海的青幫，還成為青幫裡邊輩分最高的一個小爺叔，青幫源自槽幫，徒衆數萬，現在雖然勢力大不如前，但是餘威尚在，他現在身家幾百萬，又能影響控制數萬幫衆，你還敢小觑他嗎？”

宋先生倒吸了一口涼氣，老師說的這個事情就比較嚴重了，過去的滿清朝廷最害怕這些民間組織有什麼風吹草動，控制極嚴，這個混小子跟青幫搞到一起是想做什麼？

沒等他想明白，老師又說了：“你還記得咱們爺倆在上海，等那位新公使大人快一個月不？咱們倆是如約而至，人家是姗姗來遲，這個不提也罷。我想說的是，那個前上海道台蔡乃煌，也是我的故交，因為前幾年上海股災，已經被朝廷停職待勘，之後又以待罪之身，協理上海股案善後事宜。

我到上海之後他來見我，那時候你還在北京，所以不知道這個事情。這個蔡道台告訴我說，根據他的調查，就是這個卓立仁，在上海股災期間，很可能與外國人裡外勾結投機，牟利逾千萬美元，這可不是大洋，是美元，這是蔡道台通過一個在美國花旗銀行裡邊做事的中國人，偷偷了解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