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普通人家用車,都是去車行雇車,也很少有那種按年包的,都是按月算,所以叫拉包月。現在已經是一月底了,卓立仁覺得,自己至少還得在北京待一段時間,天天出門,要是都找黃包車實在不方便。
他還打算着,等到自己離開北京,把這輛黃包車留給立言和立文哥倆用。立言現在已經是一個科長了,住的地方離單位又挺遠,天天走着上班,多少有點不好看,也容易讓同事瞧不起。
立文再開學,就要按照卓立仁的安排,進入清華預科班學習,距離也不近,隻是他們倆的家庭條件不算寬裕,還不如常包一輛車,總比給他們倆一個人一輛自行車來的便宜。
那個年頭的自行車都是進口的,便宜點的也要120大洋一輛,兩個人就得二百多塊大洋,這個黃包車拉包月一個月才4-5塊大洋。
倒不是卓立仁舍不得這點錢,關鍵是黃包車這玩意,不像自行車那麼紮眼,部院裡那些老先生,一般都習慣了黃包車,對于自行車這種時髦的‘舶來品’頗有微詞。
立文還無所謂,立言現在的身份就比較尴尬,說不好聽的,其實就是給這些老先生們跑腿打雜的,還是謹言慎行的比較好。
卓立仁剛才已經跟門衛說了自己的來意,讓他去給裡邊打電話,自己回身招手讓黃包車夫到自己跟前來,壓根沒提付錢的事,隻是告訴他,在這裡等着自己出來。
說完了,也不管黃包車夫答沒答應,徑自往大門口裡邊走,裡邊接他的馬車已經到了門口了,留下那個黃包車夫愣珂珂的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馬車很快來到了二公子住的,靠最裡邊那棟小樓門口,卓立仁剛推開車門,看見二公子袁克文披着一件紫黑色的貂皮大氅,站在門口等着自己。
看見卓立仁還沒下車就要責備自己,連忙用手拽着貂皮大氅,示意給卓立仁看,那個意思是自己穿得厚凍不着。卓立仁不敢怠慢,三腳兩步過去,連推帶搡就把袁克文推進了門。
這位還一個勁的埋怨卓立仁,至于這麼邪邪乎乎的嗎,還沒忘了擠兌卓立仁,婆婆媽媽像個老太太似的。
卓立仁也不理他,隻管趕緊進屋,先把袁克文推到火爐旁邊坐下,端起來一杯熱茶,讓他先灌下去。
袁克文見他如此緊張,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隻好把熱茶一口氣都喝了,還故意把杯底亮給卓立仁看,卓立仁接過茶杯放在桌子上,才脫掉外邊的大衣,坐到袁克文對面。袁克文問他幹嘛來了,卓立仁說自己沒地方吃飯,是來蹭飯的。
袁克文就樂了:“敢來大總統府裡蹭飯的還真沒幾個,行,算你厲害,說吧,想吃啥?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隻要你說的出來,别的不敢說,守着大總統府就這個敢吹,老爺子那是妥妥的食不厭精燴不厭細,家裡的廚子就六個,東南西北中餐西餐,知道不?還有一個法國廚子呢,你就說想吃啥吧。”
卓立仁說不用那麼麻煩,外邊天冷,弄一個火鍋就挺好。袁克文說你也就這麼點出息了,大冷的天跑這麼老遠,到了總統府就為了吃一頓火鍋,這玩意可着北京城,不說有一百家吧,幾十家還是有的,至于的跑總統府來吃火鍋不?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來了:“哎,對了,說起來吃火鍋,我這還真有點好東西,得嘞,擎好吧你就,來啊,去小廚房,給我拿點對蝦和螃蟹,還有新到的灘羊肉,東來順孝敬的那些小料都備上,都給爺麻利利索的啊,二十分鐘,爺這肉要是吃不到嘴,在我兄弟這丢了份,你們仔細着皮。”
一直就在旁邊伺候着的那個管家,早就習慣了他這套做派,也知道他就是那麼一說,幾乎就沒見他真的跟這些下人發過脾氣,抿嘴樂着就出去準備東西了。卓立仁就有點迷糊了:“這大冬天的,哪來的螃蟹對蝦?”
“長見識了吧?瞧瞧你那德性,爺就喜歡看你們這種沒出息的樣子,怎麼樣?還是跟着我混好吧?什麼好東西都能吃着,告訴你吧,對蝦和螃蟹都是舟山那邊,專門下海冬捕上來,又用冰鎮着,火車專送過來的。
上海的老楊知道老爺子好這一口,特别孝敬的。可着淮河以北,這個季節能吃上這一口,是蠍子粑粑(毒)獨一份。當然啦,就這府裡也不是誰都能吃上的,你小子是真有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