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局長聽了卓立仁的話,再想想那位張督,老态龍鐘的衰朽之态,忍不住也樂了,打發卓立仁離開,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繼續琢磨這個事,事關後半輩子的前途,不可能不慎重,這事好像除了這個卓立仁,他還真沒人可以商量。
卓立仁暈頭漲腦的出了宋家的門,在刺骨的寒風裡,溜達了好一會才恢複了清明,說服自己這個老丈人離開北京是真費勁,說是絞盡腦汁也不為過。
鼓搗自己的老丈人,離開北京去東北,還真不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還在美國的時候,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既然知道那位大總統的壽命不長了,總得讓自己的老丈人,提前離開北洋這艘注定将要沉沒的船。
當然他也有一點私心在裡邊,如果宋局長真能去東北,對他今後的前途肯定會有極大的幫助,他想讓老丈人去東北的真正原因,在于他上一輩子裡,對東北的發展非常清楚的緣故。
這就像他手裡有了一張大王的底牌一樣,跟作弊差不多,他是真覺得将來可以在很多方面,給老丈人提供足夠的方便和支持。
這些想法現在他還不能告訴宋局長,他也隻能在心裡把這些事都想清楚之後,選擇一個他認為最有利的方向走就是了。
卓立仁在雪地裡溜溜哒哒走了半天,才想明白自己要去哪,他在北京沒什麼朋友,前兩天他就得着信,說他那位伯父咳嗽氣喘加劇,立言和立文兩兄弟都在家裡伺候着出不來。
卓立仁沒事的時候還自己瞎琢磨,是不是這老卓家就是這麼個根子,都是肺經上的毛病,前幾年已經故去的老太爺,還有現在這位伯父,都是到了冬天就咳嗽氣喘的厲害。
他們二位都抽旱煙,年紀大了,肺管子出了毛病還說得通,自己的父親從不抽煙的,在他的記憶裡,到了冬天也經常咳嗽。
特别是他自己,按照他師傅說的,胎裡帶的毛病,也是出在肺經上,雖然現在恢複的不錯,下山前師傅再三囑咐不能大意,以後碰上好中醫,還是要請人家給好好看看,再好好調理一二。
既然沒地方去,也快到午飯時間了,還是去找二公子蹭飯去,他現在有點喜歡上了跟這位二公子在一起的那種感覺,不用那麼小心謹慎,唯恐那句話得罪了别人,自己還不知道。
而且這家夥總是有那麼多的樂子事,讓人想想就覺得提神。早上出來的時候,他就沒讓何大勇跟着,現在他在北京安全得很,壓根也沒人會惦記着找他的麻煩。
他想看看附近有沒有馬車或者黃包車,發現有一輛黃包車,就跟着自己身後不遠處,車夫是一個二十多歲的車軸漢子,黑臉膛,再加上從頭到腳一身的黑衣服,黑褲子黑鞋,要不是在雪地裡晃着,看着整個就是一黑炭頭。
卓立仁問他跟了自己多久了,這小夥子憨憨的一笑,說已經在他身後半天了,卓立仁問他怎麼知道自己會坐車。
小夥子搖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坐車,實在是天太冷,這附近又拉不着活,不敢在一個地方幹站着等活,腳凍得也受不了,還不如跟在客人身後碰碰運氣,客人坐了更好,不坐就當是暖和暖和腳了。
卓立仁聽他說的有趣,擡腿上車,把自己要去的地方告訴了他,小夥子當時就是一哆嗦,仔細打量了卓立仁幾眼,低眉順眼的過來,用棉被給卓立仁的下半身圍擋得嚴嚴實實,回身拉起車就跑。
不管卓立仁再問什麼,都是一兩個字的往外蹦,再沒了開始的時候那種随意聊天的模樣,卓立仁想想也就明白了,應該是自己剛才說去海子的話吓着他了,他以為自己肯定是那種非富即貴的豪門公子哥,就沒了平時那種随意和自然,也就讪讪的沒了興頭。
到了海子門口,卓立仁下了黃包車,也沒給車錢,直接就往裡邊走,這個黃包車夫剛想張嘴叫他,手都舉起來了,又放下了,想讓客人付錢的那句話,終于也沒出口。
沒要着車錢當然是損失,可是要為了那點錢再挨頓揍,就更值不當的了,這樣的客人不少,雖然不是每天都能碰見,可也差不多,他早就習慣了。
就在他垂頭喪氣的想拉車離開時,就聽見有人叫他:“車夫”,他擡頭一看,就看見那位客人,站在大門口正在叫自己。黃包車夫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卓立仁,不知道他想幹嘛,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卓立仁當然是故意的,他想看看這個黃包車夫的反應,再考慮要不要雇他,給自己家拉包月。在過去的老北京,真正的大戶人家都有自己家的馬車和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