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四個人都坐踏實了,東西也差不多上齊了,夥計給掌櫃的福全上了一套餐具,已經餓透了的張有德,已經把自己定位成伺候局的,雙手不停往鍋子裡邊下羊肉,還幫卓立仁倒酒。
先給卓立仁把酒滿上,卻沒有給掌櫃的福全倒酒,一個是酒桌上有規矩,不能越過人去倒酒,特别是尊貴的客人,那樣對客人非常不禮貌。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還有點拘着自己的面子,不想繞過半張桌子,給一個飯店掌櫃的倒酒,覺得那樣有失身份,盡管他現在已經不是都督府的人了,農林開發署的總務也是有身份的人。
旁邊坐着的何大勇看着張有德的舉動還覺得挺可樂,他才不在乎面子呢,看見張有德給卓立仁倒完酒,就給他自己把酒滿上了,主動從張有德手裡接過酒壺,繞了大半張桌子給福全倒酒,弄得福全忙不疊的給他拱手作揖表示感謝,何大勇隻是憨厚的笑笑也沒說什麼。
卓立仁着急,想知道這個掌櫃的福全跟自己有什麼關系,看看張有德說:“張先生沒吃午飯,現在肯定是餓了,您先吃就是,我想跟這位先聊聊,要不然這個羊肉吃着也不香啊。”
他這個話要是不說還好點,張有德還能借着他們說話的空隙,趁着沒人注意偷着吃幾口,現在卓立仁這麼一說,他還真就不好意思再吃了。
卓立仁現在沒功夫管他,用眼神示意何大勇,照顧一下張有德,轉身面對着福全聽他怎麼說。福全就把這個北來順與卓立仁的父親之間的淵源,從頭到尾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福全的原名叫馬福祿,祖籍甘肅蘭州,回民,他的祖父為了躲避甘陝回亂,造成的回漢之間不斷的仇殺,四十多年前攜家帶口,從甘肅一路輾轉到山東投奔親戚。
到了地方才發現,山東與西北相比人多地少,想找一塊立足之地并不容易,那時候滿清已經開放東北的邊禁,鼓勵百姓去東北生發,馬福祿的祖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奔了東北,在巴彥州的興隆鎮落了腳。
馬福祿的祖父是一個□□阿訇,大概意思就是□□的教師、學者、尊貴的人,因為□□一般都是政教合一,阿訇也具有相當大的世俗權力,所有的清真寺必須由阿訇主持,地位與漢人的村長鄉長類似。
作為一個虔誠的□□,他有一個願望,就是有□□的地方就應該有清真寺,一家人辛辛苦苦開荒種地畜養牛羊的同時,給老家的親戚朋友寫信,讓他們也來東北,這個棒打狍子瓢舀魚的好地方,至少這裡沒有老家那種世世代代都打不完的仇殺。
就這麼一來二去,來的親戚朋友還有鄉黨多了,生活也慢慢的好起來之後,馬福祿的祖父帶頭集資,在興隆鎮上建起來一座清真寺,雖然小一點還是一個木頭建築,對于所有的□□來說,有一個能讓他們寄托情感的地方已經很好了。
東北這地方不僅對人是一塊寶地,對于牛馬羊這些牲口來說也是好地方,漫山遍野到處都是可以作為牲口飼料的各種草料。
再加上民風醇厚,很多地方的牲口都不用人去放牧,天亮以後,牲口自己出去找地方吃草去了,天黑了自己就回來了,隻要在牲口身上做好記号,别跟别人家的弄混了就行了。
這些回民還從西邊帶來的特别好的牲口品種,二十幾年下來,興隆鎮已經成為遠近聞名的牛馬市,牛羊肉自然有的是,不僅多還便宜。
馬福祿的祖父看到□□越來越多,就開了一家清真小飯館,回民菜多以肉食為主,馬福祿的祖父人實在手藝又好,菜量大味道好,很快就遠近聞名了。
有一次,駐跸巴彥州的教谕關老大人去哈爾濱,途徑興隆鎮,本地的鎮長也是他的學生,給他推薦了這個小飯館,結果老頭吃完了覺得不錯。
吃飽喝足之後,連聊天帶消化食的,跟馬福祿的祖父扯閑篇,順口問起來想不想去哈爾濱開飯館,馬福祿的祖父一番謙虛客氣之後,說自己沒有關系,不敢輕易踏足那樣的大城市。
關老大人說自己的女婿在哈爾濱,買賣做的不小,如果他真想去,自己可以給他寫張條子,讓他帶着去哈爾濱找自己的女婿,大忙幫不上,幫着找個房子,再關照一下地方上,别給他搗亂還是可以的。
這位關老教谕就是卓立仁的姥爺關靜山,馬福祿的祖父是一個能抓住機會的人,從他敢帶着家人闖關東就能看出來,他的性格裡邊敢想敢做的成分。
這一次也是如此,他毫不猶豫的放下飯館,夾着個包袱卷,直接跟着這位第一次見面的關老大人一起去了哈爾濱。
就連關老大人都覺得,他這麼雷厲風行,絕對是個能幹事的人,到了哈爾濱,就把他介紹給了來接自己的女婿,也就是卓立仁的父親。
卓立仁的父親雖然對于開飯館這種小買賣沒什麼興趣,隻是老丈人都說話了,怎麼都得幫忙,再說了,幫着找個房,子再找人做一個鋪保(擔保人),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了,根本就不用他自己出面,叫個人就辦了,不到三天就安排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