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都古爾對自己的姐姐感情很深,可他非常不喜歡姐姐的這個‘孫子’,看見他都覺得心煩,蒙古人都相信長生天,相信有神明,還有前世今生因果報應。
他覺得父母雙亡的卓立仁身世不好,按照蒙古人的說法,屬于那種黴運纏身的不吉之人,還是離遠點好。
那個時候的都古爾,作為一個蒙古王公,穿貂着裘滿身的金飾,對于窮途末路的卓立仁來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手指頭縫裡漏下來個仨瓜倆棗的,也能讓卓立仁過上一段時間好日子。
可卓立仁窮歸窮,心裡還挺傲,明知道人家不待見自己,說什麼也不往都古爾跟前湊合,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他是堅決不幹的,他們之間自然也沒什麼交集。
都古爾到了晚年的命運非常悲慘,自己一身的病不說,兒子又不争氣,父子倆都被那個旗務總管陶都莫日根玩弄于股掌之間,都古爾最後是被關在自己的氈房裡,活活餓死的。
他那個倒黴兒子也沒好到哪裡去,被這個總管勾結日本人害死了,一直到日本人來了以後,這個總管搖身一變,穿上了日本軍服招搖過市,滿嘴叽裡呱啦的日語賊溜,所有的人才知道,他居然是一個叫木村間人的日本人。
為了實現日本關東軍參謀本部‘控制滿蒙生命線’的企圖,木村間人隐姓埋名,與幾十個日本間諜一起,通過早就被他們控制的幾個蒙古王爺,以推薦、贈送的名義,‘送’給蒙古草原上的諸多王爺做總管,或者衛隊長,在蒙古草原上是一待就是十幾二十年,這份隐忍和耐心得有多可怕?
等到日本人發動918事變的時候,從呼倫貝爾一直到鄂爾多斯幾千裡的草原上,幾十個盟幾百個旗,被日本人直接控制或者能夠間接影響的,幾乎占了三分之一還多,什麼叫細思極恐?想想就吓人。
咱們回頭再說這位都古爾,到底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才找到卓經武幫忙的呢?1913年的冬天,整個蒙古草原都發生了罕見的雪災,蒙古人叫‘白災’。
狂躁的北風夾雜着漫天的大雪,一場接一場的,席卷了幾乎整個蒙古草原,呼倫貝爾草原也沒逃過這一劫,幾米深的溝壑被雪蓋的嚴嚴實實,平地積雪超過半米深。
極度的低溫凍死了大批的牲畜,更緻命的是積雪太厚,牛羊沒辦法扒開積雪,吃到雪下面的草,那個時候的蒙古人,還沒有現代畜牧的水平能力,幾乎完全是靠天吃飯。
特别是到了冬天,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草料喂養這些牛羊,這些牛羊還得跟草原上的那些野馬還有駱駝一樣,靠着扒開積雪吃下邊的草根,才能勉強度過寒冷漫長的冬季。
都古爾旗裡的牛羊眼看着就要都被凍死餓死了,牛羊就是蒙古人的糧食,都凍死了,明年的日子咋過?别說是喝酒吃肉,就連人都得餓死一半。
沒人沒牲口,都古爾就成了光杆司令,再想像從前那樣任事不管,還能吃香的喝辣的,傻子都知道不可能啦。
萬般無奈之下,他想起來自己那個好姐姐了,姐姐的女婿不是在哈爾濱的生意挺大嗎,實在不行去找他,試試看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吧。
在卓立仁的上一輩子裡,他的父母早在幾年前,就因為感染了瘟疫去世了,都古爾自然也就沒地方找去了,那一場‘白災’幾乎要了他的半條命。
現在卓立仁已經改變了他父母的命運,至少他還有這麼一棵救命稻草。等他到了哈爾濱,把事情跟卓經武一說,卓經武也傻眼了,這種天災他有什麼辦法?
就算是他有錢,總不能把這位舅舅旗裡的那些牛羊全給買下來吧?那可不是幾百也不是幾千頭牛羊,都古爾的旗裡有十多萬隻羊,一萬多頭牛和馬,這麼多牲口誰買得起啊?
可是這個事既然找到自己頭上,還不能不管,卓經武隻好把手底下的人全都動員起來,從東北到北京再到上海,從北到南一路去推銷呼倫貝爾的羊肉。
好在是冬天,羊肉也能放得住,除了這個辦法,他還在琢磨着,怎麼才能盡可能多消化一部分羊肉,正在在犯難呢,馬家的事就出來了。
他就想能不能通過參股馬家飯館的方式,把馬家的飯館,弄成像北京東來順那樣的大館子,他小時候在北京,家裡一個鄰居是東來順的夥計。
還記得聽他不無炫耀的說過,一個東來順,一冬天輕輕松松能賣出去十幾萬斤羊肉,就算一隻羊能剔出來五十斤肉,那就是四五千隻羊,這還是一個東來順的量,北京城有多少家涮肉館子?都加起來絕對不是個小數字。
為了盡可能的幫助那位舅舅,卓經武還說服了馬福祿的祖父,冒着極大的經營風險,當年冬天在哈爾濱四個主要城區,同時開了四家北來順飯館,接下來一口氣,又在吉林長春奉天大連開了四家。
為了保證飯館的口味和服務質量,不惜花費重金,從别人家挖來掌櫃的還有夥計,這八家北來順從裝修風格到飯菜的口味,盡可能做到一緻,關鍵是一水的呼倫貝爾嫩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