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來自于俄國總督的這份請柬有什麼特殊之處,就不能不提一下1915年的哈爾濱,這種尴尬的政治環境。
咱們前面說過,日俄戰争之後,兩個強盜瓜分了中東鐵路沿線的利益,從長春往南被稱為南滿鐵路,鐵路兩邊所有的礦産土地全部權益都歸了日本人。
長春以北還是俄國人說了算,哈爾濱當然也在其中,就算是從滿清到民國,都在哈爾濱設立了濱江關道,跟一個擺設沒什麼區别。
除了上面這些,還有一個讓所有的中國人都痛恨的,就是連俄國人帶日本人,都在各自控制的區域裡施行種族歧視政策,在南滿,日本人是上等人,中國人是最下等的,就連那些朝鮮人都比中國人的等級身份高,日本人比較喜歡通過朝鮮人來管理控制中國人。
俄國人也是一樣,那年頭的哈爾濱,所有的外國人都比中國人身份地位要高得多,其次是俄國人看不上的猶太人,還有蒙古人這些。
盡管卓經武現在已經是一位很成功的商人,為了方便與那些俄國人打交道,還入了東正教,可是在俄國人面前,他還是一個二等公民。
在他成為哈爾濱市國民議會的議長前,幾乎沒什麼機會見到那位高高在上,深居簡出的總督大人,隻有每年東正教俄曆新年時,在新落成的聖·索菲亞教堂進行每年一次的‘大禮拜’,才能與别人一起,排隊來到總督大人面前,也不過就是簡單的握個手,低頭行個禮就完了,那位總督大人要是在别的地方再跟他見面,還能不能認出他都不知道。
其實不要說是卓經武這樣一個普通商人,就連道台府的那些官員,在俄國人面前也沒什麼存在感,除了那位府尹大人,敢跟俄國人直着腰說話的沒幾個。
卓經武因為是東正教的教徒,他在大部分俄國人那裡還是可以正常交往的。等到他成為議長之後情況就開始發生改變,基本上他每個月都會在各自不同場合,與那位傲慢的總督大人見面,坐在一起喝茶的機會也漸漸的多起來。
畢竟國民議會這種新生事物,在俄國也是比較受重視的,包括沙皇本人都說過,願意通過國民議會來更好的解決一些民生問題,總督大人自然也不會拒絕在親民方面做些表面功夫。
卓經武做了議長之後,雖然也有機會去總督大人家裡‘做客’,其實也就是随大流,跟着别人一起去坐一坐喝點茶,頂多再給你端上來幾盤小點心,說一些諸如天氣不錯的話之後就送客了,像今天這樣收到這種正式請柬卓經武還是頭一次。
這裡邊還有一個細節,就是這份請柬上是那位總督大人親筆簽名的,這就表明總督對于這一次的邀請是認真的,而且十分重視的态度,也就難怪卓經武如此模樣。
卓立仁看過請柬的内容之後才明白,那位總督大人不僅邀請父親去家裡做客,請柬上面清楚的寫明了——‘邀請尊敬的議長閣下攜夫人以及貴公子一同赴宴’。
再看看時間,他又迷糊了——明天中午,這是什麼鬼?明天是大年初一啊,除了家裡人,誰會在大年初一請别人來家裡吃飯的?
就算是中國人之間有互相拜年的習慣,你一個老毛子跟着摻乎啥?卓立仁現在有點明白,父親為什麼看着這份請柬,臉上會有那種便秘的表情了。
誰知道他還沒安慰父親幾句,就知道自己誤會了,鬧了半天,父親不是因為大年初一要去一個俄國人家裡吃飯心煩,讓他父親心煩的是,請柬上面明确寫明了,要帶着卓立仁去。
卓立仁這才明白父親的心思,卓經武覺得,自己十有八九是因為兒子當上了那個什麼署長,自己才有這個面子得到總督大人的請柬,這種感覺讓他很是不得勁。
可是這個話又不能跟兒子明說,說出來不夠丢人的呢,于是自己坐家裡生悶氣。卓立仁也沒辦法,隻好換着花樣去撫慰父親那顆‘受傷’的心。
最後還是卓立仁的母親,聽見兒子回來從樓上下來,馬上進入‘夫妻正常模式’,把他父親好一頓‘排喧’,連挖苦帶擠兌的,說他還不如自己兒子明白事理,居然還敢‘嫉妒’兒子,今天晚上是想一個人睡客廳不成?卓立仁的父親才滿懷‘幽怨’的表示夫人誤會自己了。
因為第二天要去總督大人家裡赴宴,卓立仁與父母在三十晚上,隻是象征性的守夜到鐘敲午夜,就草草洗漱之後睡了。
這一晚上他們就在商量一件事,就是那位總督大人邀請卓家人去赴宴,這裡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用意,還有就是去了之後,能不能利用這個機會解決什麼問題。
畢竟見一次這位總督大人不是很容易,不管他想要卓家做什麼,先想明白咱們自己能通過他做點什麼,卓經武有一個想法,通過這位總督大人,把紡織廠開到俄國去。
卓立仁知道,過不了幾年俄國就要大亂,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往那個爛泥塘裡邊摻乎,進去了就是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