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仁有些無奈的看着對方說:“尊敬的總督閣下,您應該知道,現在的中東鐵路已經有了一所初級技術培訓學校了,這所學校每年能為中東鐵路培訓出來不到200名技術工人,而中東鐵路局每年至少需要500名技術工人。
之所以有這麼大差距,原因就是招不到那麼多有初小文化水平的年輕人,對于中國人來說,如果孩子能讀到初小的水平,就足夠他們在自己家,或者是别人家的買賣裡邊找到一個體面的差事,誰會舍得讓自己的孩子讀了幾年的書,還要頂風冒雪去鐵路上做那麼辛苦的差事?
解決這個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免費學校,讓那些最底層最貧窮人家的孩子,能夠達到初級職業技術培訓學校的入學條件,以此來擴大招生來源,才能保證每年都能招到足夠的、而且還是願意去幹這些工作的人。
如果再進一步的話,隻有保證了初級職業技術學校的生源,才能保證更高一級的中等技術學校,有足夠合格的學生來源,您覺得是不是這樣?”
霍爾瓦特做了一個俄羅斯人的典型動作——聳聳肩膀,那個意思可以是那又怎麼樣?也可以是無所謂,這裡的意思應該是‘繼續說’,反正卓立仁是這麼理解的。
他繼續說道:“我們認為在每一個區至少要有一所正規的現代化的小學校,就是為了讓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能夠上得起學,至少也得讓他們掌握最起碼的謀生手段。
中國人也有一句成語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意思就是給别人一條魚,不如教會他如何捕魚,一條魚再大,總有吃完的時候,學會了捕魚,一輩子都不會挨餓。
我們父子倆辦學校的目的很簡單,中國人講究修身養性,信奉因果循環,又說君子愛财取之有道,積德行善之法無過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于内心安體健,于外廣結善緣。”
卓立仁的這些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反正是撿着俄國人喜歡聽,也能聽明白的說,隻要能說服霍爾瓦特答應他的要求,别的都無所謂。
卓立仁想從霍爾瓦特這裡要什麼呢——辦學校的土地。前面咱們說過,現在的哈爾濱,除了中國人聚居的傅家甸,其餘的三個主要區域都是俄國人控制着。
盡管按照中俄簽訂的條約,這些地方的絕大部分都‘應該’歸中國人管轄,問題是‘應該’的事多了,就是有那麼多‘應該’的事,最後給辦成了‘不應該’的樣子。
現在是1915年,雖然說已經是民國了,可是從滿洲裡一直到綏芬河,近1500公裡的鐵路線,地跨黑吉兩省,幾十萬平方公裡的土地上,全部中國軍隊的人數加起來還不到一萬人。
俄國人的中東鐵路護路軍有三萬兩千人,機槍重炮裝甲列車這些重武器,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對中國軍隊形成了碾壓式的優勢,你說這地方歸你有什麼用?
紙上的東西也就僅限于紙上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俄國熊和日本狼在其兇殘貪婪的本質上都一樣,占就占了,搶就搶了,有本事你來幹我呀?打不過說什麼都沒用。
單從這個角度來看,黑龍江前後幾任督撫依托弱勢國力,僅憑着一己之力與俄國人進行艱苦卓絕的抗争,盡全力挽回國家的主權與利益的努力堪稱是潑天大勇。
雖然也有不盡人意之處,說一句瑕不掩瑜似乎也不為過。想想當年的李鴻章在日本下關與伊藤博文的談判過程,就知道什麼叫做‘弱國無外交’了。
卓立仁說了那麼多,琢磨着得給總督大人一些時間讓他考慮考慮,自顧自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可能是放的時間有點長了,茶水已經溫了。
他也是真渴了,兩口就把茶杯裡的水喝沒了,有點意猶未盡的看了看牆角的那個管家,結果人家壓根沒搭理他,隻好讪讪的放下茶杯,再舔舔嘴唇。
擡頭看見總督大人正在看着自己,坐他旁邊的夫人也在看着自己,那個表情似乎是對他剛才那些話有那麼點不相信,卓立仁的心裡就有點沒底。
他倒不是怕别的,如果今天不能說服這兩口子,他也要把學校辦下去,問題是學校對于地點真不能糊弄,就算一切都是免費的,可要是離家太遠也不好辦。
小學校剛入學的,都是不到十歲的孩子,夏天還好說,大冬天的,讓這些不到十歲的孩子頂風冒雪,走上一個小時去上學?想想就沒戲。
卓立仁知道自己不能說的太多,話不在多得在點上,說多了把人家弄煩了就會适得其反,他思量着又說了一句:“既然每一個來到人間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我們為什麼不能把翅膀再還給他們?贈人玫瑰手留餘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