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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鷹人沒有名字,林淵叫他阿木,林山卿便也跟着叫阿木叔叔。周邊村民習慣叫他熬鷹人。
他能熬鷹,鷹不睡,他不睡,站着與鷹對望,直至蒼鷹臣服。
蒼鷹征服天空,他征服蒼鷹。
村民無一不敬佩。
熬鷹人不是熬鷹的,他就熬過那麼兩隻鷹,他是做牛肉幹的。
一匹馬,一隻鷹,自遠方而來。
村民争相喊:“熬鷹人來了,快把家裡的牛肉羊肉拿出來——”
空地擺着圓樹樁,旁邊一口鍋,鍋下梨樹枝,鍋裡菜籽油。
熬鷹人伸手:“刀來。”
有人遞刀。
“第一家,肉來!”
竹篾上放着牛肉,遞過去。切條,撒香料,入鍋,起。
他炸的牛肉幹好啊!不塞牙。
他還能烤牛肉幹,風幹後烤,不柴,肉絲粗,粘連,香!
無人能及。
同樣之做法,同樣之材料,就是不及熬鷹人,吃過熬鷹人做的牛肉幹,其餘肉幹皆味同嚼蠟。
他每年九月來,做牛肉幹,不用酬勞,隻每一次拿出一些肉幹,積少成多,也有好幾捆,蒼鷹在草原上抓野兔,去山林抓野雉,他處理好,風幹了烤了炸了,麻袋一裝,馬背上一扔,幾大捆幾麻袋,一人一鷹一馬,十月,逐着西風走,草地天空一條線,上有夕陽紅。
“熬鷹人哪去?”
“随風走,去城裡賣肉幹,大越姜國都走一走!”
“明年再來!”
“明年來。”
他與林淵關系好,對林家兄妹亦很好。
“山南,來,這是幽國的沉香木,水北,給,你去年想的弓弦,五娘啊,這是大越國的桂花糕。小公子第一次見,那便送你手撕兔肉。”
林淵提着五娘晃胳膊,笑問他:“我有何禮?”
“宰一隻羊,給大将軍來一頓全羊宴。”
“甚好!”
阿木煮羊肉,烤羊腿,山南水北輕舟幫着打下手。
林淵背着五娘去林中采野果,蒼鷹在他們頭頂盤旋,五娘伸出手,想要觸到它。
林淵也擡頭,天地遼闊,蒼鷹雄壯,白雲蓬蓬。
他彎彎眼眸。
秋季果子多,林淵将五娘放在樹邊,自己伸手夠栗子,栗子圓,五娘蹲地撿,不想踩到圓栗子,往後倒——滾下山坡。
人人皆道林淵剛毅,少年封将,可見一斑。可五娘覺得,他老哭!
聽祖母說,四歲她不識眼前人,恐慌往後躲,林淵流了淚。
方到軍營咳嗽發熱,他又哭。
與水北去騎馬卻自馬上跌落,他還哭。
而今滾下山坡,林淵依舊哭。
林山南看不下去,抱過林山卿,朝林水北使眼色。
林水北拉着林淵的胳膊往外頭走:“阿爹,阿木叔叔的羊肉快好了,咱們去看看,五娘沒事的!”
林淵擦了眼角,跟着他出營帳。
阿木蹲在火光前,慢慢悠悠哼小曲。
五娘睡着了,額角有些腫,胳膊上有血痕,是叫荊棘刺的。
宋輕舟就呆在林山南身旁,盯着五娘胳膊上的血痕,彎腰輕輕吹。
林山南笑:“輕舟啊,出去看烤羊肉,這裡有我。”
“我跟山南一起。”
羊肉熟了,五娘也醒了。
她下地,蹦蹦跳跳。
宋輕舟拉住她:“五娘,不痛嗎?”
五娘擺擺手:“這點小傷,何足挂齒啊!”
林山南望着她笑。
熬鷹人見五娘走出營帳,笑呵呵招手:“快來吃羊肉。”
林山卿拉着宋輕舟與林山南跑過去,撲在林淵肩膀上。
林水北拿刀割下一片羊肉,喂給她吃。
熬鷹人柔聲問:“五娘額角還痛嗎?”
林淵轉過頭,眼中都是愧疚。
林山卿擺擺手:“小傷小傷,阿爹不要難過啦。”
熬鷹人跟着樂:“是呀将軍,來,吃羊肉,喝羊湯!”
氣氛很快熱絡,秋夜微冷,火光生出溫馨,星空依舊明亮,林淵與阿木劃拳,時而大笑,五娘與輕舟背靠背,林山南與林水北在一旁摩拳擦掌瞎比試,牧民新生的小羊羔掙出圍欄,樂颠颠跑來,五娘“蹭”的站起。
“我們在吃烤羊呢,可别讓它看見了。”
“……”
兩人跑過去,抱起小羊,往圍欄處跑。
“咩……”
林水北一慌,轉頭看火堆上的烤羊,頭上有冷汗,林山南憋不住,放聲大笑,手指向遠處,是宋輕舟與林山卿抱着小羊。
“……”
虛驚虛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