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更不能放任你和一個隐患交流。”影随風眯起眼，語氣嚴肅。“采兒，如果你是私下借助戰士聖殿的力量進入夢幻天堂，那麼好。之後你們的交易就此停止。總殿已經注意到你的動向了。”

“這個建議，是您以個人的角度提出來的。”聖采兒略微轉過臉，餘光瞟過這個看着她長大的長輩。

“我是提醒你事情有多麼嚴……”

“謝謝。您沒有直接上報總殿。”

影随風哽住了一瞬。他聽到了不太像是聖采兒會說的話。聖采兒以往也不會說那麼多話。她以前沉默過，抵抗過，卻沒有試圖溝通過。

“有您這樣的人在，讓我相信刺客聖殿确實有底氣達成目的。”聖采兒擡手握住觀戰席的欄杆，感受那種冰涼從皮膚傳到大腦，雜亂的思緒被驅散了一些。

“但是光靠你們不行。我自己也得行動。”

她加大力度，手上白晳的皮膚因用力而緊繃。體溫将欄杆捂熱了些，聖采兒在現實中找到自己存在的實感，雖然隻有一點點。

這是一個好時機吐露目的，以及拉攏。

場上那騎士大開大合，試圖迫使夜悠同他正面對攻，很可惜被夜悠識破，劍身以巧妙的角度切入，化解力道再轉擊，反叫騎士連退好幾步。

“驅虎吞狼。”聖采兒說。“在騎士聖殿對驅魔關影響越發龐大的現在，引入一方新勢力用以制衡未嘗不可。”

“問題是，你引進來的不是虎，而是更混亂的東西。”

“我知道。我奉命監視她很久。”聖采兒觀戰的目光沒有偏移。“可戰士又何嘗沒把崛起的希望押在夜悠身上。換句話說隻要她一死，就是對戰士聖殿的重大打擊。再投入資源培養下一個更耽誤事。”

“比起人才儲備豐富的騎士，戰士的獨苗更好牽制。”

反步換手，劍尖上撩，場下，騎士又一道攻擊被夜悠蕩開。

望向聖采兒沉靜的側臉，影随風順着她的話開始思考。“他們近五年内瘋狂擴張勢力，又拉幫結派隐約鬧獨立……這樣無異于，與虎謀皮。”

“但我确實可以扒下她的皮。”說這話時聖采兒周身流露出滲人寒意。“影爺爺，别忘記上次她赢我，付出了多少代價。”

“既然能夠牽制她，那我的目标就很簡單：維持這份關系，取得她的信任，借助她的背後勢力制衡騎士。”

“……現實不可能這麼簡單，沒人會因為這種小孩過家家的想法就踏入渾水。”影随風站在觀戰席上往下看，看着下方交錯閃爍的人影，千百個瞬間與此重合，幾年前小女孩的模樣緩慢融進不遠處的少女。“我承認這個方法有可取之處。希望你是為了刺客聖殿，而不是為了那個丫頭來說服我。”

為了刺客？或者為了夜悠？

不。

我是為了自己啊。聖采兒内心清楚至極。

在夜悠身上，聖采兒早就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種可能。擺脫刺客聖殿為她定下未來的可能。這次的相遇讓聖采兒更加笃定。

如果說之前的結盟，聖采兒期望在未來得到助力，那麼如今看到東南方勢力影響如此之深遠，聖采兒立刻就明白這份關系遠比想象中強大。

畢竟，夜悠可是一個現在就有把握炸掉夢幻天堂的瘋子啊。要是再過幾年呢？天知道她敢做什麼事情。

故，對于刺客聖殿的老東西們……

想把我打造成隻為你們所用的神兵？不好意思，我偏要成為雙刃劍。一端刺向敵人，一端刺向命運。

将雙劍交叉擋在身前，夜悠一改迂回戰術，突然硬碰硬正面接下了騎士的一擊。

聖采兒看到此景舒展眉頭，清淺地笑了起來。其實，自己和那些押寶夜悠赢的人沒有任何區别。

隻不過她将自己的命運押上去了。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意志和夜悠相通。

手中雙劍發出耀眼的雷光，似乎是到了時間，夜悠放棄僞裝開始了沖鋒。

“刺客聖殿安排的路我會走，但這條路，我也一定要走。”聖采兒繼續說。

任性一回，至少我想決定我的去留。

“打個賭吧，影爺爺。幾年後她是命喪黃泉，還是會擁有經天緯地的力量呢？”

影随風無言。

他看到，夜悠對騎士橫掃而來的一劍不躲也不避，放任自己下一秒被這一劍掃飛出去——

——本應如此。

可那必中的一劍卻突然偏了方向，騎士失去了對重劍的掌控，脫手而飛，重劍擦過夜悠的耳側，斬斷了幾縷發絲。騎士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卻發現自己壓根無法動彈。

直到微小的電弧從騎士铠甲的縫隙中亮起，這才知道自己中了麻痹。

夜悠似笑非笑地走上前，輕輕一腳踹在騎士的巨盾上，高大的騎士就這麼轟然倒下，昭示了夜悠的勝利。

不少觀衆發出不可思議地驚呼。

遠處。影随風突然歎了一口氣。“看來你們兩個，配合得很好啊。”

“不得不說這幾個月你變了很多，采兒。但——如果這份改變是因你自己的意志而引起，我覺得是件好事。”

“隻有作為獨立的個體，而非殺戮機器才會和我說這樣的話。你從來不會和我說這些，從來沒告訴我你會這麼想。如果早一點就好了。這十年來……唉。”

影随風深色的瞳孔裡劃過往事，很快又從瞬間的滄桑中脫離，回複到高階刺客無喜無悲的狀态。

“你就按照你的想法試試吧。反正年輕人的時間還有很多。”他說着，調動靈力，轉身跨入空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