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後,鎮南關所有獵魔團都收到了消息,盛産靈爐的夢幻天堂即将開啟,聯盟準備了幾個名額,适齡六階職業者都可以參與選撥。
選撥賽以單場淘汰賽的方式進行。想要入選隻能一直赢。當然,有人為此作出了充足的準備。
簡易賽場,不容易被注視的一角。夜悠跨過幾段下坡,在一階有裂縫的台階停下,将放置在石縫間的紙條抽出,展平。
[六階九級水屬性守護騎士,輝耀級重甲,主力手左手,3周前受輕傷,無坐騎……]——内含這樣的信息。
“好可怕的速度,刺客聖殿的情報網。幾乎在分組結果出現的同時就知曉了吧。”閱畢,指尖冒起火焰點燃紙片,夜悠喃喃自語道:“哪怕是現在這種内部有矛盾的狀況,刺客聖殿還是可以保證精确的情報傳遞。這是戰士再怎麼訓練都做不到的。”
盡管……低階的傳遞速度已經差别不大,但是想要傳遞具體的高階情報,還是需要依托刺客們。好在,有一位靠譜的盟友——
向着一邊揚起臉,夜悠放松地笑起來,而後轉身離開。
某處。
隔着上百米的距離,看台上有兩個小點。拉近視角,從衣着和身材上可以判斷其中一位是少女,黑色鬥篷裡露出幾縷紫色的發絲。
她站在高處,目光專注且安靜地投向場下。瞳孔所映照着的景色,那其中有某個人的身影。
……
“采兒。”
同樣披着黑色鬥篷、和少女并肩站立的男子,出聲喚回她的思緒。
作為帶隊從聖城前來支援的另一個負責人,影随風怎麼看不出,他們的輪回聖女今天心思并不在修煉上。影随風作為陪她小時候度過試煉期的半個監護人,極為罕見地從聖采兒身上感知到明顯地情緒。像是期待擔憂和好奇的結合體。影随風猜了大半天,才隐約感覺到聖采兒的變化與即将舉行的資格賽有關。
影随風發現在自己沒有跟随的這半年内,聖采兒身上發生不小的轉變,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還要明顯。
他感到有些悚然。前不久,聖采兒在刺客聖殿完全不知悉的情況下,單方面告知已經取得了直接進入夢幻天堂的資格,故不參賽。更離奇的是,牧師聖殿沒有提出異議,認可了聖采兒資格有效。
這說明——聖采兒取得資格的方式完全繞開了刺客聖殿的參與。這不是單憑一個“出色的年輕刺客”就可以辦到的,聖采兒一定借助了刺客聖殿之外的勢力。
那麼,聖采兒如此關注的對象,會是那個勢力的代表嗎?
兩個刺客,一老一小,各懷心思,就站在這裡看了一早上比賽。
輪次進行得很快,沒幾個時辰晉級的選手就再次走上場。旁邊的聖采兒突然間從淡漠的狀态中脫離,眼神聚焦于一處。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影随風心裡一陣猛跳,懸着的心沉進水底。
那裡,一位黑發少女手執雙劍,不佩甲胄,緩步走向中央。
好吧,他早該知道的。除了這個從獵魔團個人賽就和聖采兒交集不淺的丫頭,還有誰值得讓堂堂輪回聖女投以關注?
影随風盯着聖采兒的側臉,“就是她,值得讓你動用俠堂去幫她調查對手?”
聖采兒微微點頭。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動作或許騙得了其他聖殿,但絕對騙不了帶她通過試煉的,前任俠隐一号影随風。
與此同時,比起對面全副武裝的騎士,連最輕薄的軟甲都不穿戴的夜悠,無疑使不少押寶她赢的人倒吸冷氣。
對面的高大重甲騎士明顯也注意到了這點,于是他出言提醒,然後收獲到夜悠禮貌地微笑拒絕。
這一舉動也使遠在觀戰台的影随風皺起了眉。“采兒。”他說,“你知道,這姓‘夜’的戰士背後站着的,是與我們刺客聖殿的盟友相對立的一幫瘋子吧。”
沒有回答。
輕歎一聲,影随風決定提醒一下這位年輕而沖動的輪回聖女。“你可知戰士聖殿這幾百年來其實不僅僅隻出了這麼一個天才。天資不錯有之,年少有為的有之,幹出一番事業的亦有之。可他們大部分究其一生也沒有再在青史上留名,而是淡出視野,甚至銷聲匿迹。”
影随風起了個頭想看看聖采兒的反應,卻見聖采兒沒有一絲搭話的意思,隻是神情專注地望着場下,目光平靜極了。
此時場下剛剛開始比賽,影随風瞟見夜悠把武器替成雙劍,卻作防守狀等那騎士先攻,白白浪費良機,心裡不禁又是一聲歎息。
“戰士聖殿的底蘊絕對遠遠不如騎士聖殿。當年他們連夜無傷都沒辦法留住,又何談一定護得住别的後輩,直到成長到徹底兌現天賦?”
“我理解你想要自己有一番作為的心思。但比起騎士聖殿,更極端、激進的戰士,不是可以信任的對象。”
影随風截住話頭——原來是場上一時間藍光大放,那騎士接近了夜悠,便順勢放出靈力,意圖限制住夜悠的活動。夜悠腳尖一點卻是閃出七八米開外,邁步奔跑,圍着騎士繞了小半圈便提劍再貼了上去。
精鐵雙劍劍身冒出明亮無比的火焰,完全遮蓋了隐秘的電弧,狂風暴雨般地攻擊被她施展,一連串叮叮咚咚的聲響伴随着四濺的火花晃得人目眩。
這樣下去那個戰士是破不了騎士的防禦的,而且騎士的水克制她的火焰。騎士一旦抓住機會反擊,戰士便會落入下風。影随風相信聖采兒也心知肚明,心中更加無奈。
“看吧,整個戰士聖殿就像這丫頭一樣,偏要劍走偏鋒,被不知什麼狂熱的東西一葉障目!”
聖采兒隔了半晌,等到影随風快要忍不住,才不緊不慢地回答:
“難道騎士聖殿,就值得放心嗎?”年輕的輪回聖女擡眸,轉過臉面對着影随風。她的面容被面紗蓋住,不知表情,但語氣平和又肯定,仿佛在闡述一件早就蓋棺定論的事情。“幾個月前,驅魔關差點也被炸開。要不是我和夜悠把「白劍」碎片越級交給殿主,恐怕會被那些駐守支援的騎士所阻撓吧?”
“畢竟,東西原本交由他們負責追回,也承諾過不會再因「白劍」的爆炸而破城。我們的行為在打騎士大人們的臉啊。”
“别這麼說,采兒。你不會不知道那都是為了穩定軍心。”
“若非他們的駐軍數量逐年增長,我會相信這種說法,也會理解曾祖不願我牽扯進幾個勢力的矛盾。但我們早就在泥潭裡了。影爺爺,您也知道這樣下去,堂堂情報機構刺客聖殿——會被反滲透吧?”
看着影随風無言的面容,聖采兒的語氣已經流露出一種森然冷意。她想如夜悠一樣扯出一個冷笑,或者換成更諷刺的語氣,卻發現自己連控制自己的表情都不利索。
她隻好轉頭回去,目光再次緊緊鎖定場上那個靈巧的身影。黑發的戰士一次又一次地拉開距離躲避,又纏鬥上去。如同野獸,在巨大的獵物周圍環伺,不斷調整身位,隻等獵物踏入陷阱或者露出疲态——
然後予其緻命一擊。
“實際上,我們和騎士的盟友關系不過是各取所需。從殿裡對我的培養來看,肯定不願這麼淪為騎士的附庸。”
“所以需要我打破僵局。”
“如果你願意按照刺客聖殿的規劃,幾年後你将立于聯盟所有新生代的頂點。”影随風說。
“或許。但刺客的底蘊也遠不及騎士聖殿。同樣的道理,當年留不住輪回之子,如今就能保證我的成長達到預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