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葉昕轉身要走的身影,沈言沒忍住,還是輕輕叫住了她:“昕兒。”
“……”葉昕隻覺得有些頭疼,她真的不是很想跟原主的親爹有什麼牽扯,今日讓葉依瀾承諾不再對付沈言,已經超出她的計劃之外。
強忍住扶額的沖動,她保持背對沈言的姿态,淡淡“嗯”了一聲。
“你……”沈言擔憂地看着她,“你以後不要輕易再造殺戮好嗎?你這樣和葉依瀾鬥,是鬥不過她的。”
見葉昕不說話,他有點着急,俨然是一個為孩子操碎了心的慈父,“我說的是真的。今日被她殺死的這些人,明日傳出去,便全是你殺的,與她葉依瀾半點幹系也沒有。朝臣都默認你是個殘/暴的瘋子,就算葉依瀾不刻意引導輿論,她們也會認為是你做的。”
葉昕道:“然後呢?”
“然後你母皇必定覺得你更瘋了,她不會喜愛這樣的女兒的。”沈言急忙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讓你母皇喜愛你嗎,所以你以後能不能不要……”
葉昕側頭看了沈言一眼,她唇角輕輕揚起,“你擔心我,何必用母皇做借口,直說便是。”
沈言愣了愣,下一秒眼淚便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他幾乎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是,是,我擔心你……我隻是以為你永遠不會在意父君的關心……”
未經葉昕的允許,沈言還是不敢靠近她,怕惹她不快,但他就像一個被鼓勵的孩童一般,勇敢地對葉昕剖心:“我怕你被太女算計,怕你背負殘/暴的罵名,到時被人借機清算,你就沒有活路了。”
“我知道。”葉昕說。
“你、你知道?!”迎着沈言震驚的臉色,葉昕輕輕笑了笑,“可這正是母皇所希望的,我總該讓她滿意,不是嗎?”
見她滿手殺戮,見她死不瞑目。
見她瘋癫勝狗、蠢鈍如豬,才會讓她風風光光地活着。
而今日,不過是再一場考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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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依淮半路便被許靜文帶回去了。
将人帶進屋後,許靜文本想罵她蓄意挑撥兩位皇女之間的矛盾,可想起方才葉昕的警告,她隻能吞下那幾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訓斥。
許靜文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看不出來,你竟是攀上了五殿下這根高枝。”
葉昕也沒警告她不準将今日的事說給聖皇聽,隻是告訴她人要懂得明哲保身,沒必要為了當今而選擇得罪兩位皇女。明日怎麼傳,她便怎麼講給葉晚鷹聽就好。
可明日會怎麼傳?許靜文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外乎是五皇女和太女又起争吵,失手将幾個小侍弄死諸如此類的言論。
至于最重要的那句“肖想皇位”,便是死也不能提了。
楊依淮連忙扶着許靜文坐下,恭恭敬敬替她倒茶,解釋道,“許中監快别拿我說笑了。我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如果我不順着五殿下的心意,五殿下就不願保我,屆時我就會成為五殿下和太女鬥争的犧牲品了。”
許靜文道:“縱然如此,你也不該讓太女和五殿下鬧得如此難看,幸好雅貴君喜靜,那條路素日沒什麼人來往,隻要殺了那批小侍,就傳不出去什麼風言風語。若是這等糗事讓那些去側殿議事的大臣看到,聖上發怒,隻怕你我都要人頭落地。”
“許中監說得是。”楊依淮表面一臉懊悔,實則在心裡冷笑。
按許靜文的意思,她死了也就死了,爛命一條,讓太女殺了也無妨,隻要五殿下和太女鬧不起來就好。
許靜文有聖皇護着,誰也不敢傷她,她自然站當今聖皇一派。
可她楊依淮又能依靠誰?
誰不想活?
更何況楊依淮知道,跟着許靜文,她一輩子都爬不到中監這個位置,當今聖皇隻會信任許靜文,永遠不會看到她。而她作為許靜文的幫手,名利皆無份,平時還要替許靜文背鍋。
三個月前許靜文不小心踩傷了鳳後養的狸花貓,鳳後大怒,許靜文便說是她踩的,不由分說就将她拉下去打了二十大闆。
雖說後來許靜文給了她十兩紋銀做補償,可區區十兩,還不夠她的看病買藥錢!
這種苦這種痛,她又要找誰說去?
如今決心跟了五殿下,許靜文不僅不敢兇她了,單看今日五殿下的表現,說不準日後她還能跟着五殿下飛黃騰達!
不過生死,這一局,賭便賭了。
在這宮裡,有人活的生不如死,也有人死的悄無聲息,而她楊依淮,絕不要過這樣的人生!
“……背叛聖皇,是要付出代價的。”
“……聖皇正值壯年,英明果敢,而五皇女性格特立獨行,依我看,你還需慎重考慮。”
耳邊不斷傳來許靜文暗藏威脅的安撫話語。
楊依淮心中嗤笑:不将她拉下去亂棍打死,不敢對她放狠話,隻敢對她這樣陰陽怪氣,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她面上恭恭敬敬,心裡卻一片亮堂。
“許中監說得對。”
當然是對的。
可那是你許靜文的聖皇,不是我楊依淮的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