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昕沒躲開。她怕自己躲開,少年要撞到窗沿。
南羽白用力摟着她的腰,側臉貼着她心口的位置,恨不得就這樣一直黏在她身上似的。他渾身輕顫,連脊背也在可憐地發抖,軟聲軟氣地、低低地“嗚”了一聲。
葉昕無奈地輕撫他背脊,“心肝兒,我衣服還濕着,你這衣服算是白換了。”
南羽白越“嗚”越來勁兒,慢慢地竟是哭得一喘一喘,氣息急促,他的聲音哽咽得快要連話都說不完整,哭聲嗚咽:“現在、現在不關衣服的事,是我在哭......在哭的事。”
葉昕好笑地望着他,聽這意思,就是他掉眼淚這件事比衣服重要,她應該更關心他掉眼淚而不是關心衣服。
可她關心衣服也是因為關心他,怕他着涼生病罷了。
但葉昕勇于承擔錯誤,“你說得對,”葉昕溫聲細語地回應,“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哭呢?”
南羽白手越發抓緊她腰帶。
他想起自己在酒樓主動投入葉昕的懷抱,想起自己主動承認擔心葉昕出事,想起自己跟葉昕在東凰湖一起放了一盞沒有沉底的花燈,想起自己勸葉昕把他送回來,拿他跟太女換個官爵......
他想起葉昕說:“但願你能記得自己都對我說過什麼話。”
南羽白想,他記得的。
他都記得的。
他記得葉昕對他的好。
也記起了他對葉昕的.....心意。
南羽白眼淚簌簌地掉,臉上濕潤的水痕不知是自己的淚水,還是葉昕衣襟上沾濕的湖水,“你一定要來,一定要來……”他一隻手扯住葉昕的早已在湖水中散開了辮子的幾縷長發,輕輕扯着,不舍得放開。
葉昕想到了自己說的那句“以後你再也扯不着了”的戲言,唇角微揚,放任他拽她的頭發。撫摸他背脊的動作也越發溫柔,一下一下幫他順氣、調整呼吸。她紅唇輕啟,尾音上揚:“來……做什麼?”
“來……”南羽白哭的渾身發軟,整個人都要站不住,被葉昕一把托住,掐住了腰,
“羽白,”她将更多的頭發塞進他手裡,握着他的手一同扯住,無聲地推翻自己說過的戲言。垂首吻了一下他敏感的耳朵,刺激得他渾身一顫,循循誘哄,“我的心肝兒,說出來。”
南羽白:“嗚。”
“娶、娶我,”像是怕自己說不清楚,他努力地壓住哭腔,試圖讓自己的發音能變得清晰,重複了一遍,“你來娶我……”
葉昕低低地笑了一聲,“好。”
——她如願以償。
“兩日後,你隻管上花轎。剩下的一切交給我。”
*
回到王府,甯詩早已在正廳等候複命。
葉昕回屋洗了個澡,隻穿了件松散的雪白裡衣,腰間帶子都沒系緊就過來見甯詩。
長腿細腰,胸口裸.露的大片肌膚雪白,輕易便能惹人無限遐想。
她懶洋洋地歪靠在椅子上,擡手一招,就有小侍紅着臉站到她身後,用巾帕小心細緻地幫她擦拭剛洗好的長發。
甯詩站到她面前,恭謹地複命:“殿下,太女和墨畫懷疑是您帶走了南公子。墨畫在酒樓找不到人,但不知您會去東凰湖,直接去了您京郊的府邸。”
葉昕鳳眸微微眯起,聲音泛着懶意,“去就去吧。”
綠雲和紅菱不會放任他們進府。
她忽然哼笑了一聲,觑了甯詩一眼,“打起來了?”
甯詩也跟着笑了起來,笑聲清朗,搖了搖手上的絹扇:“是。”
她繼續說,“太女先是派人到臣的地盤大肆搜捕,在酒樓鬧事,在場所有客人都親眼所見,後又無故去了您的府邸,與您的手下打了一架…...我甯家斷然不會同意息事甯人,殿下您也不會輕易原諒太女,此事決計壓不住,明日定能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
屆時,葉晚鷹會氣得對葉依瀾的态度更加嚴苛,母女之間的關系會更加惡化;支持葉依瀾的大臣會因葉依瀾如此不理智而大失所望;南羽白也會對步步緊逼的葉依瀾越來越抗拒……
“殿下,您借着會被太女發現的借口,制造和南公子分開的機會,連夜将人送回去,好讓他等您上門迎娶……”甯詩歎了一口氣,笑道,“這個時機把握的真好啊。”
世人都知道相遇需要一個好的機會,正所謂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殊不知,分别也需要一個好的時機。
平淡的告别隻會被時間長河毫不費力地沖散,什麼記憶也無法留下;隻有迫不得已的離别才會令人印象深刻。
而初嘗情.愛滋味的、又迫不得已的離别不僅僅令人印象深刻,而是刻骨銘心。
“殿下,南公子對您……”
回想起葉昕在酒樓二樓時,明明是她自己想擁少年入懷,卻不主動,反激得少年心甘情願地主動投懷送抱,還能将責任全推給對方,暗戳戳地責怪對方“故意拖她下水”,又不要臉地說什麼“樂意之至”,非要把少年撩撥得個徹底才停手。
“南公子對您敞開心扉了嗎?”
甯詩的語氣是帶着疑問的,臉上悠然自得的含笑神情卻是笃定的。
葉昕眉尾一挑,意味深長地問,“你還知道什麼?”
甯詩上前替她斟茶,大膽地回話:“臣不是很清楚,但臣猜測,您是故意在酒樓放任事情鬧大的。殿下故意顯擺身份在現場撒氣,是要确保太女的人知道您帶着一個疑似太女夫郎的男子出現在酒樓,然後放任對方通知太女前來鬧事,如此一來……是也不是?”
——如此一來,引起太女的怒氣、拉近和南羽白的關系、又順勢把人送回府中待嫁,一切便都順理成章地發生。
葉昕接過甯詩遞過來的茶,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見她不閃不避,一副請教問題的好學生模樣。她突兀的笑了一聲,從喉嚨裡發出低沉而短促的氣音:“是又如何。”
“臣不敢如何,”甯詩歎道:“隻是忽然覺得殿下變得比以前聰明多了。”
葉昕呻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就聽見甯詩急聲補充道:“也變得和善多了。”
葉昕懶得搭理她。
甯詩的後背冷汗都下來了,剛才她就跟被死神盯上了一樣,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壓下去斬立決。見葉昕沒有追究,整個人無聲地松懈下來。
緊接着她聽見了葉昕的吩咐:“交給你一件重要的事。”
甯詩連忙恢複正經神色,“殿下。”
“東街還剩下多少糖人兒?”
甯詩:?
“……這個臣不知道。”
葉昕想了想,說,“剩下的全都送到王府。”
甯詩:??
葉昕自顧自“啧”了一聲:“算了,做糖人兒的也留下。回頭把人帶到周桐那裡,讓他安排就是。”
甯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