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永安二十九年,初冬,上京城西郊。
墨色的天空似一頂巨大的穹廬,黑壓壓的雲幕下,一匹駿馬在寒風中疾馳。
馬背上,少女頭戴帷帽身穿披風,微卷的長發簌簌揚起。
“籲——”
伴随着一聲嘶鳴,馬兒揚蹄停下,在山坡上打着轉。
少女掀開白紗,露出一張姝色無雙的臉,深邃的眼眸挺拔的鼻梁,微微上翹的薄唇極具異域風情。
遠處,連綿的山巒若隐若現,大齊都城上京城如一頭巨獸,靜靜蟄伏在缥缈的雲霭中。
十年前,長姐伽蘭前往大齊和親,卻意外葬身火海屍骨無存,直到不久前有人告訴她,伽蘭的死并非意外,那場大火,是有人蓄意為之。
而害死伽蘭的兇手,就在這上京城中。少女勾了勾殷紅的唇,策馬慢慢往山下走。
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西炎國小公主雲朝,與伽蘭一樣,她也是來大齊和親的。不過,她要嫁的不是大齊皇帝,而是煜王蕭起庭。
聽聞這煜王是個十足的病秧子,枯木朽株命不久矣。
此次和親,她特意選了他,不僅能省去許多麻煩,還不耽誤她辦正事,隻待他一死,她就能恢複自由之身,簡直是一舉多得。
和親的車隊遠在上京城外兩百裡,她提前進京,就是為了看看這煜王是否真如傳聞中一樣。
山下有處茶寮,許多來往上京城的商賈小販常聚在這裡喝茶歇腳。
雲朝掀開厚重的門簾,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牆角裡,火紅的爐子燒得噼啪作響,店家正忙着燒茶烤餅。
“店家,一碗熱茶一個餅。”雲朝尋了個空位,解下身上的披風。
“姑娘稍等,馬上就來。”
衆人擡頭望去,隻見一绯衣少女坐在角落裡,墨黑的長發微微卷曲,她坐得筆直,身段窈窕而纖細,隻是,帷帽的輕紗遮住了臉,看不見長什麼模樣。
這銀鈴般的嗓音,黑緞似的長發,薄紗下定是個漂亮女娃。
然而,衆人等了半晌也不見她把帷帽拿下來,連喝茶也隻是微微掀起薄紗。
雲朝吹了吹茶水,一股溫熱自十指緩緩向周身彌漫。
西炎的冬天風沙肆虐寒氣凜冽,沒想到大齊的陰冷有過之而無不及,趕了這麼久的路,她的雙手都快凍僵了。
“你們聽說了嗎,西炎國又送來一位和親公主,估摸着這幾天就該到了。”
“十年前也來過一位公主吧?聽說在後宮被燒死了。”
“可不是,要我說,這西炎王還真是舍得,嬌滴滴的公主一個接一個地送來。”
“你懂什麼,這幾年邊境打仗呢,打不過可不隻有送公主來麼。”
“打不過又要打,你們說這西炎王圖什麼?”
隔壁桌傳來低低的議論聲,雲朝喝了一口茶,隐在薄紗下的眸子微閃。
近兩年,西炎與大齊的确在邊境交戰,這仗打打停停,誰也沒撈到好處。
西炎作為一個内陸小國,不若大齊那般國盛兵強地廣物饒,長此以往隻怕有損國力。
為此,西炎王請求停戰,并送來公主聯姻,以結兩國秦晉之好。
“管他圖什麼,我隻關心我的貨進了城能不能賣個好價錢。”
“這你就不懂了,西炎王這叫緩兵之計,野心大着呢。”
“天子腳下,不談政事,來來,喝茶。”
隔壁桌噤了聲,雲朝吃完最後一口餅,在桌上留下幾個銅錢,取了披風走出茶寮。
外面雲幕低垂,天色也暗下來,看來今日是進不了城了,索性騎上馬緩慢前行。
走進一片樹林時,暮色已濃,“哒哒”的馬蹄聲回蕩在空曠的林子裡,适才那挑着擔子三三兩兩的行人也不見了蹤影。
這林子似乎靜得有些不尋常,雲朝屏氣凝神,雙眸左右巡視,右手緩緩摸進了馬背上的布袋。
冷風吹過,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薄紗下瞳孔微縮,雲朝猛然向後倒去,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短弩。
短弩雖小威力卻不小,瞬間,兩支短箭“嗖嗖”射出,命中樹上一團黑影。
與此同時,正前方也襲來一黑衣人,雲朝一驚,快速翻身下馬向後掠去。
“你們是什麼人?!”
“要你命的人!”
黑衣人揚起手中長劍,徑直向前刺去,隻聽得“嗖”一聲,短箭堪堪從黑衣人耳旁飛過。
“我這還沒進城,就有人想要我的命?”看來這上京城裡,有人不歡迎她啊。
不過,她從小習武,不僅弩用得好,刀也使得好,想要她的命可沒這麼容易。丢下短弩,抽出腰間長刀,與迎面攻來的黑衣人纏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