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楊洋換崗的黃也平老師心裡不樂意,嘴上不敢反駁,因為4班各科成績都名列前茅,隻有數學拖後腿,他也怕了陳芷汀經常坐在後面聽課。
陳芷汀去聽課是因為佘曉鳳說數學課紀律不好,陳芷汀擔心課堂紀律渙散帶壞學生習慣,才偶爾過去坐坐。
知道楊洋換崗的原因,黃老師對楊洋教過的學生格外客氣,特别是那個“雙病家長”的孩子。客客氣氣讓他寫作業,不寫就算了;客客氣氣讓他寫試卷,不寫也算了;不僅如此,見到這個學生還客客氣氣對他點頭。不想學生拿他的客氣當膽怯,反而瞧不起他,突然有一天,學生嘴裡呐出一個生活中極其不常用、網上也須用符号指代的詞:“φ-Ω-β-ツ。真讨厭!”
黃老師一下紅了臉:“說什麼呢你!嘴巴幹淨點!”怒完之後自己顯出膽怯的樣子,不等學生有反應轉身走了。
學生吃了癟,被同學笑,記在了心裡,下次見到黃老師上課故意又說,“φ-Ω-β-ツ,真讨厭!”
黃也平勃然大怒,将他拉到辦公室,讓新任班主任處理。新班主任不敢處理,讓級長處理,級長叫來家長。這次來的是爸爸,一聽哈哈大笑。
“小孩子不知道什麼的。前幾天帶他回爺爺家,他爺爺跟人下棋,嘟嘟了幾句,小孩子聽着好玩,就學着說。哎——什麼都不知道。你老師要計較是你老師有問題,小孩子有什麼錯。”
“那——你大人知道什麼意思吧?他跟着老人說不文明的話你不教育他,由着他亂講,不好吧。”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啊!有什麼意思?你老師知道,你解釋給我聽。”
初一級級長左士銘教地理,三十出頭,才不出衆貌不驚人,擔任級長才一年,還沒有将“繞指柔”磨砺成“金鋼鑽”,一下給堵住了。
黃也平老師雖說年過半百,遇到這種問題也漲紅了臉。誰都沒有再接話。
流氓可以扮單純,單純怎麼扮流氓?扮單純不會被人污蔑成真單純,扮流氓就有可能被人污蔑成真流氓了。
“你看你看,你們也不知道啥意思嘛!他就說着玩玩,有什麼要緊。我也說了,有什麼呢!你不要太計較老師,你一計較他就覺得好玩,見到你就說,你反而不好弄了嘛,你就當他放了個屁,不值什麼事。”
家長拍拍屁股走了。左級長沒辦法,叫黃老師也别計較,就當這慫孩子天天放P。
縱然想當他是放P,也當不住這P天天在背後嘭嘭響。
打籃球時碰到嶽曉明,找他出主意。他硬裝不明白,怎麼戳穿他。嶽曉明聽了,瞪起一雙迷倒人的歐式眼:
“這你都能忍?不做老師也就算了,你這還算男人嘛!要擱我身上,老子不幹了也得一巴掌抽過去。這孩子他爸也不是個爺們,孩子這樣講話也不抽他,不舍得抽一巴掌也得呵斥一聲吧。這樣縱孩子,有得他罪受。大老爺們裝毛線,早晚讓毛線纏死他。”
“等等等等。我的嶽大公子,為一個毛孩子的不文明,你教黃老師把飯碗砸了,這是當勞子的行為嘛?純粹是找孫子當。”
張劍正及時趕到,制止嶽曉明自以為豪邁的瞎指揮。
“教書是你的工作,你的飯碗,你養家糊口的幾兩碎銀,一個沒家教的毛孩子不值得你把一切都抛灑,明白嘛?”
張劍正狠狠拍拍黃也平老師的肩膀。
對呀!這樣一換算,是不值得。過不了兩年就孩子就畢業走人,可離退休還有七八年。
“那怎麼辦?”
學生辱罵老師,學校管不了,家長不肯管,老師白受氣,氣出腫瘤病隻能怪自己命苦,但老師威信掃地,其他學生跟着學樣,都踏上一隻腳,視知識為毒草,拿文明禮貌當笑料,豈不是禍害一大群?
嶽曉明秒懂張劍正,并不反駁他對自己的反駁,一點頭一揮手,繼續自己的指教。
張劍正覺得他上升的高度太高了,毛校和吳主任都站不了那麼高,但也不想反駁。畢竟為校風擔憂,為學生未來擔憂,為十年樹人擔憂,不是壞事。
“你就這麼給他說。”嶽曉明一個字一個字地教給黃也平老師。
“這怎麼說得出口,太不文明了。他反咬一口,說我當老師的講粗口怎麼辦?”
“字典無髒字。你記住。髒話是人造出來的。”
張劍正也來了勁,回去略一思考,又在吃中午飯時幫黃老師設計反攻程序,黃老師抹淨嘴,叫來左級長一起制定行動方案。
群衆的智慧是無窮的。
第二天上課,黃老師頗有點盼望學生啟動複制鍵,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離開教室時,學生似乎很無聊,又在他身後瞎叨叨了一句。黃老師長出一口氣,打電話叫家長來,要停他數學課,請家長帶回去教育。
這一次,學生爸爸媽媽一齊出陣,先找級長。
左級長拿出一本兩邊打卷模樣奇特的《中學生日常行為規範》。
“國家頒發的。諾,第4條。”指給家長看。
“舉止文明,不說髒話,不罵人,不打架,不賭博。”
“我孩子怎麼不文明了?還那句話?有什麼嘛,你告訴我啥意思,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怎麼就不文明了?”學生爸爸不知道形勢已經逆轉,繼續耍花槍。
左士銘級長成竹在胸,慢條斯理跟家長解釋:φ-……啊,也就是......那個什麼,你懂滴。Ω-β-嘛……是這個麼……俗稱……
學生媽媽漲紅了臉,“啪”地一拍桌子,中止了明确具體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