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不颠倒不歸我管——我隻問你,吃葡萄跟砸傷腳趾有什麼關系?那有關系,好啊,學生體育考試200米不及格說是因為喝水把嘴燙着了,是不是給學校裝飲用水的公司負責?學生呼吸校園的空氣得了流感,是不是建設校園的施工隊負責?學生被蚊子咬了得了腦炎,是不是學校挂蚊帳的負責?……”
陳芷汀口唇發白:“我講不過你,不跟你講了。我的學生我負責,保證不連累學校!”
這句話是舊時代的豪言壯語,言盡于此,争吵可以打住了。可時代飛快進步,昔日的保證已經輕飄飄一文不值了。
“你拿什麼來保證?學生是你招的?學校是你辦的?你的學生!嘴巴上挑燈草——說得輕巧!要是出了事老師能擺平個人都搞定,我們就不開會了,我們天天燒高香吃長齋去!”
陳芷汀腦袋嗡嗡響,嘴唇哆嗦,手腳冰冷,一句話都回不了。
賈晴也是語文老師出身,後來由于語文老師多出來了,而且語文要參加統考、中考,比拼分數,改行教綜合去了。中等個子,瘦長臉,淡黃的皮膚,五官一般般,笑起來臉上像開了一朵無色無味的花。棕褐色的眼珠習慣盯着對方的臉,看對方在她持久的笑臉前的反應。
伸手不打笑面人嘛。做辦公室主任,迎來送往,說話也是了得。陳芷汀不是她的對手。
陳芷汀不上校車,轉身就走。賈晴變了臉,叫了幾聲不理,邊上車邊恨恨地嘀咕:“不識時務,愚不可及。走!”
司機是個從不多嘴的中年人,輕輕斜眼看看賈主任,又看看轉入樹蔭處的陳芷汀,啟動車慢慢走了。
“跟我還橫上了。”
賈主任要氣瘋了。接受校長安排陪她看學生家長,不僅沒有感激之情,還公然跟她起争執,還敢甩臉子抗拒回校。簡直反了天了!
賈晴遇到過跟領導頂嘴、争論、講道理的老師,都是些糙貨,過個一兩年,慢慢都會收拾了他去,但像陳芷汀這樣的優秀老師,怎麼可能在領導面前橫?這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難道是家庭出現問題,影響了精神狀态?
管她呢。跟我橫,早晚參她一本,讓她再也别想“優秀”了。
陳芷汀一鼓倔勁上來,遠離校車,轉到醫院角落的樹蔭處坐下,撲落落掉下眼淚。委曲的時候想起裘江,忘了幾天前的不痛快,撥了他的電話。
裘江竟然很快接了電話。陳芷汀的委屈越發不可收拾。聽她說話的聲音不對,裘江問她怎麼啦,陳芷汀剛說兩句就抽噎的說不下去了。裘江聽不出她說了什麼,但她在哭是明明白白聽到了。
女兒上學是塗亮送,周末是塗亮接,再多的理由也擋不住他的心虛。
裘江擔心她是聽到了風言風語,立刻說“我盡快回家一趟,正好有事要和你談——啊商量。回去再說吧。”
挂了電話裘江才噓出一口氣。
紋紋已經鬧了幾次,讓他表态。
表什麼态?他不願意想這個問題。偶爾腦海裡會閃出一個念頭:離了我,她應該還是可以生活得很好……她是優秀教師,有那麼多的學生愛她……而紋紋,離開了他就活不下去了……我也是沒有辦法。他心中的愧疚因此又少了一層。
陳芷汀流出幾行淚,又默默抽泣了一陣,心中的郁結散去,緊繃的身體也輕快了些。
她也不怪主任,知道主任是被前幾天初二女生體育課流,血的事鬧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