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梁進發媽媽又來了。
看到梁媽媽直接進入何校辦公室,賈晴立刻打給保安室:“陳芷汀老師有約她家長來學校嗎?”
“陳老師約約家長?沒有啊。”
“沒有預約,沒有老師電話,你們怎麼放家長進來的?”
保安立刻調監控看。梁媽媽早早等在學校大門一側,直到學校食堂拉貨的大車進入,她才跟在後面悄悄進來,順着校道一側的綠植進入教學區。
何校剛接待了幾個訪客,擔心拒絕她反映問題會當場鬧起來,示意賈晴帶她辦公室。
“就是葡萄害的。”梁媽媽瞪着棕黃的眼珠說,“不吃葡萄就不拉肚,不拉肚就不壓腳,就是葡萄害的。”
“我們買不起,不受害,誰給就是誰害我們。”她直愣愣地瞪着眼睛,死盯着對面的人。她的眼裡是愚頑、執拗,是敢于燒毀一切的歇斯底裡,賈晴看着有點發悚。
賈晴覺得自己很厲害,什麼人都能對付,不能硬剛的人她就笑,可以踩踏的人她就訓,收拾得人多了,識人斷事也有了經驗。看到梁媽媽的眼睛,她立刻選擇撤退。
勢均力敵就打,彼強我弱就拼,拼不過就同歸于盡——這種眼神,誰不怕?
賈晴不惹她。
“我男人受傷了,就是陳老師葡萄害的,你們要幫我解決醫藥費。反正你們有錢……”
何校依然慢條斯理地說:“如果認定是陳老師的葡萄導緻您先生受傷,要有醫院證明。拿來醫院證明,學校會督促陳老師尋找賣葡萄的商販,給予應當的賠付。在沒有拿來醫院有效證明之前,我校可以督促陳老師适當進行人道主義幫助,但不能負責醫藥費問題。”
賈晴旁聽着何校長文刍刍的解釋,心裡呵呵直笑。對付這種人,直接拍響桌子罵出去,再來胡鬧就開除她兒子。看吧,立刻秒慫。
但她不說。幫何校解決問題就是間接地幫陳老師,為什麼要幫她?敢跟我橫,不脫你層皮才怪了。
别人惹下麻煩,才能襯托出她遊刃有餘、左右逢源的超強的工作能力。
何校跟家長交流幾個來回後,看一眼賈主任。賈晴不給家長倒茶,也不接家長的話,隻坐着旁聽。何校看她的眼珠在眼眶裡輕輕抖動,的眉頭緊鎖,嘴角似乎有一絲奇怪的笑紋。
何校咳了一聲,拿起自己的茶杯,賈晴才一愣神,眼睛聚焦,放出精光。
從何校不動聲色的眼神中,賈晴讀出了不滿。她早該通知陳老師和李級長了。
“賈主任,你帶梁女士去家長接待室等李級長,我先跟陳老師談談。”
梁媽媽立刻站起來。校長要跟老師談話,自然是幫她要錢了,她很利索地跟着賈主任走了。
在走廊遇見上來的陳老師,她用力盯了陳老師一眼,陳老師的身體在她的目光下有一絲輕微的抖動,但很快鎮定下來。陳老師站住,對她微微一笑,問聲“進發媽媽,你好。”
她不知怎麼回應,就沒有回應。
她不明白這些教書人怎麼那麼蠢,我都上門讨錢了,她還問我好。甚至有一刻,她懷疑讓兒子讀書的作用。還不如跟她學,怎麼跟這些體面人鬥……但是,鬥赢了又如何?還是換不來錢。她鬥了很多回,除了撕破衣服,喊破嗓子,沒弄到過錢……可是體面人,伸伸手,錢就來了……
還是要讓兒子做體面人。既然這樣,男人就不能花家裡的錢治病,不花家裡的錢就得有個冤大頭幫着出醫藥費。校長是隻笑面虎,主任是匹老狼精……還是陳老師,小綿羊一樣人畜無害,不薅她的羊毛還咋滴?……反正她們有的是錢……
棕褐的眼珠在眼眶裡滾動,似乎看到一串粉紅的票子跟着她的想法從陳老師的背後嘩嘩流出……直到陳老師進入校長辦公室,她才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跟着主任進了小接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