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冷靜，再冷靜。

她強忍怒火，讓自己穩住，不緊不慢地問梁進發這樣做的原因，甚至還寬厚地笑了一下。如果他的理由成立就原諒他。她特别強調“原諒他”。先減壓，避免半大小子擔心事态嚴重，幹脆一語不發。事情沒問清楚就叫來家長，家長一攪和，說不定反咬一口，把自己陷進去了。

這種事還少嗎？救人變成S人兇手，幫人結果死無全屍，為善變成沽名釣譽，為惡得享壽終正寝……

李紅英不想了，過得一關是一關。一句一句問，讓他一點一點寫。下課時，已經寫了一頁紙。

梁進發報仇雪恨的念頭消失得無影無蹤。腦子裡空空蕩蕩，一張A4白紙鋪在殼底，一支圓珠筆懸挂當中，在紙上做鐘擺運動，發出嘶啦嘶啦的摩擦聲，直讓人起雞皮疙瘩。

“陳老師的老公為什麼要拉你媽媽和舅舅做牢？不知道吧？老師告訴你……”

梁進發看着級長的嘴一張一合，什麼都聽不進去。李紅英強忍着不發火不發火，還是越說越快。嘴巴說幹了，梁進發還是木頭木腦沒反應。聯系家長吧。

媽媽敢敲詐，兒子就敢放輪胎氣。什麼種子結什麼瓜，教育算個雞毛！看看快十點了，打電話給他家長，沒人接聽；打給陳芷汀，已經關機。

李紅英後悔了。應該不動聲色，第二天叫來家長再處理，不該自己談半天話。如果梁進發在回去路上，或者回到家裡出什麼事，她是最後一個談話人，還有保安作證。這鍋就背得死死的。不僅她沒活路，全家都要被連累。

已經僥幸脫責一回，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李紅英決定親自送他回去。

教書那麼多年，她非常清楚，不管什麼原因讓學生積累不良情緒，一旦爆發，前期的人和事沒人調查，誰是最後一根稻草誰倒黴。這種處理方式不需要智慧。

上愚下效，刁民亂跳；上智下笑，文明禮貌。

她不渴望文明禮貌，她隻想安全過關。過了今夜他不尋死，就與我無關，以後——

阿彌陀佛。她又開始胡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