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陳老師,嶽曉明就是混賬!你别着急,我去收拾他。你先——”
張劍正怕學生過來看到陳老師在哭,拉住她胳膊,進了旁邊輔導室,随手把門關上,把環璃窗也關上,然後拖出一把椅子,讓陳芷汀坐下。
陳芷汀一句話也講不出來,趴在桌子上就要大哭。張劍正急了,要制止她激動的情緒,拍拍她肩膀,不想正把傷心欲絕的陳老師拍進自己懷裡。
陳老師抱着他的老腰,伏在他懷裡哭起來。張劍正又驚又怕又激動,冷汗熱汗合并一道滾滾而上。
畢竟是老江湖了,他很快鎮定下來,一邊勸陳老師冷靜,一邊看向窗外,一邊轉動身子,把後背對着窗戶,擋住懷裡的陳老師。有幾個學生從輔導室經過,注意到輔導室裡有老師,但沒看到老師身前正在發生的故事。
陳芷汀很快從失控中清醒過來。這是學校。她的腦子裡飛快閃過電視裡的弱智鏡頭,知道可能就在此時此刻發生,隻能強力壓制悲傷情緒,坐直身子,擦去眼淚,把自己被老公怼了幾句想不通,找嶽曉明分析的事說了。“然後今天,傳言就變了,不是他還能有誰?”陳芷汀又抽泣起來。
裘江的指責像面團裡加入了酵母菌,才一天時間,就在陳芷汀的大腦裡膨脹了。她無法擺脫自己也有責任的想法,想到嶽曉明曾經有過的論調,想從他那裡得到化解的良藥。嶽曉明果然不負期望,用恰到好處的解釋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這跟你沒有一點關系,甚至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都輪不到你。結束生命的想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執行也早就在計劃之中,突如其來的意外隻能促使執行提前,決不可能讓執行在一刹那間萌生并立即執行。死亡對所有生命都是可怕的,沒有舍棄一切的決心,就不可能去死。這點你一定要相信。為什麼?因為人首先是動物,然後才是高等動物。所以,人首先擁有動物的本性即對生命的不舍,然後才會高等起來,在生與死的面前進行抉擇。這是一個古老的命題: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又開始掉書袋了。陳芷汀有點頭大,但指導當前,她用力又用心地繼續聽。
“淩凜肯定是在上一次大考沒有進入年級前十就決定自S了,而這個決定肯定在初二青春期時就萌生了,他能忍那麼久,自然有對生命的熱愛,有對媽媽也不容易的體諒,但他的思考維度提升了,媽媽卻變本加厲,越發不可理喻。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我插一件事,他在我那做心理輔導時,他媽媽借口去接他,到我家拜訪,然後讓他自己先回。我送他出去時,看到他的眼睛變成一潭死水。可他跟我聊天時,眼睛裡波光粼粼,是個極敏感極聰慧的孩子。不說了。你想想,你不改試卷,黃老師第二天回來,一樣要改,可能分數更高,然後他當晚不回家,如果要跳,在哪裡?你想想。你改的那天正好他回家。你幫了學校多大一個忙!”
真不愧是大才子。聽君一席話,勝喝神仙水。陳芷汀登時心情舒暢,心脈的淤堵瞬間疏通。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裘江為什麼要打擊她?不愛了呗。眼中心中都想挑她的錯,為自己的錯尋找借口。他錯了,是她的錯導緻的;她錯了,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在錯誤的大道上狂奔,最好趁機一别萬裡,再不相見。
陳芷汀的眼淚又要下來了。她用力忍住。現在不是為他哭的時候。
回到淩凜事件上。從嶽曉明的口中知道淩凜出事後他為什麼在辦公室保持沉默了,原來他給淩凜做過心理輔導,很明顯的,沒有成功……
陳芷汀心情好了,為了沖掉裘江的指責帶來的氣惱,特意換了身時裝,又精心修飾了自己。越是生活一團糟,越要好好愛自己。回到學校,還沒有收獲贊美的追光,被李紅英的兩道天雷打得找不到北……
張劍正點點頭。這事肯定出在嶽曉明那,而且肯定跟他老婆有關。嶽曉明那麼一個明白人,糊塗起來也真糊塗。你有本事把泥菩薩說成活佛,也得你老婆信呢!一盆涼水過去,自己成落湯雞,還連累别人。
出去買了包煙,等嶽曉明下課後截住他。嶽曉明不抽煙,不妨礙叼一根講講閑話散散心。學校已經評為無煙學校,二人溜達到操場邊的角亭去。
陳芷汀特别強調,不要擴大,更不要制造嶽曉明家的新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