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英再也遏制不住滿腔的怨怼,沖着陳芷汀摟開了槍栓——
“我也知道你愛護學生。揮舞愛的大棒普渡他人,已經是舊時代産物了。你要真高尚就要站得高看得遠,認清形勢。學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聖地淨土,我們也是弱勢群體,遇到不講理的家長就跟開車遇到碰瓷的,交J大隊也不幫你。惡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都不是善茬,都幫同類挑無辜的踩。為啥?方便道德綁架!你有良心不怕踩,噢,你管它叫良知!問題是車不是你的,車上也不隻你一人!你也要想想學校的承受能力。”
陳芷汀聽得滿腦門霧水。這又怎麼啦?我最近沒給她添堵啊!正想打斷李紅英,李紅英很時髦地伸手做了籃球比賽的暫停手勢,喘口氣又開始了。
“你對梁進發講情,他老媽耍不要臉去敲詐,然後梁進發紮我車胎——事太多,我還沒告訴你。先不講這個。一個路攤小販,把折騰當事業幹,幹出一筆錢就改變了人生。你瞎講愛心害人害己知道嘛……”
陳芷汀聽得明明白白又莫名其妙。明白是因為梁時發的事的确還沒解決,而紮輪胎的事她的确不知道。但有事說事,不講事由就狂轟亂炸,真當我面軟就好欺負?
正要跟她硬戗過去,李紅英突然放低聲音,小鋼錐紮腳底,一針一滴血地說道:
“淩凜跟你八杆子打不着,你幫他改試卷幹什麼?!”
陳芷汀的腦袋轟地響了。
“學生未經老師允許,私拿已經上交的試卷本身就是大錯,你不批評他,還幫他改!好了,他拿到滿意的分數,結束人生。結束了,也沒得說,現在躺在醫院裡,你說……你怎麼說啊!好在家長沒想到讓我們負責,讓你負責——你呀你!叫我怎麼說你呀!”
李紅英一頓牢騷發完,看看周圍沒老師經過,也不會有人聽到,青着臉接着說:“這事到我這為止,再别往外講了。吳主任、毛校長那裡,千萬别露出風聲!你長長腦子吧。淩凜躺在醫院裡,大把醫藥費沒地出,親爹都跑了!你吃飽了撐得往自己頭上拉這事。你孩子不要養嘛?你養他一輩子嘛?!”
走了幾步又回頭說:“梁進發覺得是我要趕他走,前些日子紮我車胎被保安發現,我沒找到你,自己處理了,後面忙得忘記告訴你。具體情況你到我那拿檢查吧,梁進發寫的。”
下課鈴聲響起,陳芷汀才從李紅英的轟炸中清醒過來。她用力喘幾口氣。信息量太多,先理清最重要的。
先想淩凜的事。她心頭怒火頓時如同李紅英一樣爆發了。
不行!不能就這樣算了。管他風聲不風聲的,不找嶽曉明算賬我就白活了!陳芷汀不管心裡有個聲音叫她冷靜冷靜,她隻有憤怒,隻有委曲,隻有不爆發就去死的執拗。
李紅英罵得對。活得明白,活得理性,活得講本心,TMD就不對!
張劍正上完課回辦公室路上,看到李紅英跟陳芷汀在操場邊上,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他放慢腳步,等着李紅英走過後,擋在路上堵陳芷汀,跟她說笑幾句,順便問她又出了什麼事。
陳芷汀臉色慘白,眼睛發紅,腦門上青筋畢露——竟是從沒見過的激憤。
張劍正快走幾步,截住陳芷汀。“陳老師陳老師,怎麼啦?有話好好說,别氣着自己。”
陳芷汀站住了,看着眼前的張劍正,好像不認識他了一樣。好一會才緩過勁來,腦門上的青筋縮回到頭皮下面。
“嶽曉明!嶽曉明這個混賬……”陳芷汀的委曲湧上心頭,眼圈紅了,哽咽着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