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江發出的問号和驚歎号要拐幾個彎，因為有很多個意思，無法用語言表達。看看挂号單，看看手術單，撓撓頭，不知該怎樣表達。

突然之間如蒙大赦，身心俱輕。感激紋紋的懂事乖巧，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問她想吃什麼，他去打包，或者自己做。

“不了，我什麼都不想吃，我隻是想告訴你一聲，讓你不要擔心。”

裘江無語。靜默中，紋紋輕聲說：“我睡了，你去忙吧。”

難題的解決太順利，紋紋的表現太懂事，再次讓裘江産生虛幻的感覺。

他倒杯熱水端過來，叫紋紋起來吃藥，紋紋示意床頭櫃上亂七八糟的藥盒，說已經吃過了。裘江過去拿起藥盒，還沒看清是什麼藥，紋紋一掀被子坐起來，披頭散發地沖他喊:“拜托你讓我靜靜行不行，我的頭好痛，我……嗚嗚……”她又躺倒，蒙頭大哭起來。

裘江不敢再多說多動，回到客廳，靜靜坐了一會，聽聽卧室裡的動靜，估計紋紋睡着了，才悄悄走了。

裘江又出現在辦公室，黎昌盛在他臉上，既沒看到晴空萬裡的喜悅，也沒看到陰霾密布的憂郁。奇怪了，事情朝什麼方向發展呢？

他決定要這個“孕寶寶”？而紋紋小姐也敢把“寶寶”生下來？難道像電視裡演得那樣，假着假着就真了？或者……

黎昌盛突然明白，醫院裡的影子去幹什麼了——“解決”問題去了呗！電視劇不都這樣演的嗎？敢情電視劇不是瞎編，就是來源于生活啊！

這個女人真TMD不是人，就是活妖精！

黎昌盛思前想後，更不敢惹了。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逃。這個女人自己作下的，這個男人自己沾上的，讓他們自己鬥争自己承受吧。我惹不起，我也不想惹。

裘江的輕松并沒有持久。夜晚來臨，紋紋病弱的嬌軀偎在他懷裡嬌滴滴地哭着，他奇怪自己竟然沒有感覺

她很利索地将孩子流掉，甚至沒有提條件，沒有要他陪同去。想像她手術完後自己交費自己回來的場景，太不真實。他尋找手術單，看看用了多少錢，好給紋紋“報銷”，同時給她“獎勵”，卻沒有找到，于是直接問她要。

紋紋抽噎着說：“我對不起小寶。我太傷心了。手術單就像我的宣判書，我害怕，扔了它。”又拿出仔細收藏的檢驗單，“有這個就夠了。這是我們相愛的結晶。可是——可是——”她傷心地說不下去了。

聽到“相愛”兩個字，裘江哆嗦了一下。

“應該在醫院住幾天，怎麼立刻就出院了？我送你回去，至少要住五六天。”

“已經住了半天，輸了液，吃了藥。”她舉手給他看，手背上有一塊創可貼，揭下來，下面壓着一個通紅的針眼，結痂的黑點有半粒小米那麼大。

護士用多大的針頭輸的液？裘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一眼看過去，也有點心驚。

“是朋友介紹的醫生做的手術，她說輸完液後感覺沒事，也可以出院回家休息。醫院病房超緊張，應該讓給更需要的人。”

不愧做了未婚媽媽，思想境界都提高了。裘江更沒有沒有經驗了。讀大學時也聽過女生的這類事，從醫院出來休息一兩天就去上課，人流住院似乎是近幾年才有的。

紋紋剛從校園出來，這種可能性應該也存在。

已經做好焦慮痛苦矛盾糾結大出血的裘江，擺出打硬仗苦仗持久戰的架式，沒想到對面輕輕飄過一句話：非為來戰，請續良媒。

用錢解決的計劃，幫她找個更好職位的打算，或者直接一拍兩散的決斷，再一次成為絢麗的肥皂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