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芷汀竟然穿着玫瑰紅的改良旗袍。而且這旗袍……實在是……太眼熟了!裘江的後背瞬間冒出一溜細汗。
怎麼可能?她的确應該是第一次穿啊!
“媽媽漂亮吧?”真真趕緊湊過去,臉上是的期待爸爸贊美的笑,眼睛裡卻是孩子式的惶恐。裘江心口隐隐有點刺痛。
嶽母出來對他悄悄擺擺手。裘江明白,嶽母不讓他說是自己叫他來的。正中下懷。
“當然啦。媽媽一直都很漂亮。”裘江上下打量陳芷汀,很快轉移視線。不能多看,他怕露餡。
看着裘江的臉色漸漸蒼白發灰,陳芷汀冷冷一笑。
“媽媽,你笑得好奇怪呀。”
“是嗎?”
“你用鼻子笑的。”真真一針見血,又看向爸爸。
“爸爸也好奇怪。媽媽的新衣服這麼漂亮,爸爸不敢看,好像……”真真摸着小腦瓜找詞語。
“好像媽媽的衣服是□□,看了會擦槍走火!”陳芷汀毫不客氣。
“看你這話,怎麼說的……”裘江很想唇槍舌劍地與陳芷汀鬥幾個回合,卻兩腿發軟,舌根僵硬,連格鬥場的邊都不敢靠近。
“來來來,吃飯啦!”
媽媽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菜。陳芷汀起來幫忙盛湯。盛了媽媽的、真真的,第三碗正裝着,裘江站起來伸手端。陳芷汀沒有看見他伸過來的手,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他謙恭的态度,裝好湯把碗放在自己面前,坐下來喝。裘江尴尬的手伸在半空中,收回不是,不收更不行。
“這孩子怎麼啦?半年沒見轉了性了!”媽媽端起自己的湯碗,遞到裘江面前,站起來又盛一碗。
“要你爸爸看見,指不定吓掉下巴颏。”陳爸爸是講禮儀的人。
“爸爸要看見,指不定樂掉大牙!”陳芷汀又哼了一聲,爸爸在禮儀中,是頗有反骨的。
從媽媽這裡改頭換面、重啟新篇章,真是選對了。媽媽是農村人,心裡有小九九,但沒有大算計。
媽媽看看陳芷汀裝扮一新卻又冷若冰霜的臉,又看看裘江無言以對、做賊心虛的眼睛,再看看真真對她擺出無計可施又渴望解決的小大人模樣,忍不住笑了。
“啊,我明白了。你們小兩口鬧别扭,到我這來告狀呢,是不是?媽媽先聲明啊,你們好久不來,不能來了就弄事,自從你爸爸走後,我一個老婆子沒人願意來看啦,難得來一回,開開心心是不是?小江,你多久沒來啦?汀兒爸一走,你來得就少了。唉,也不來陪我這個農村老太婆了……”
媽媽本來想逗趣呢,說着說着,突然傷心起來。特别是對裘江。裘江是從農村出來的,當年追陳芷汀時,為了拉後援,對同是農村出來的陳媽媽噓寒問暖,前瞻後顧。現在婚也結了,女兒也有了,事業也小有成就,對當年的農村老太婆……疏遠也是發展的大道理。
媽媽有點變了。在爸爸去世後,她陶醉于農村老太婆的調調中,不願讓一身書卷氣的女兒幹涉自己熱熱鬧鬧的串門生活。不知為什麼,她在與看門老大爺、賣菜老大媽的交往中,漸漸有一點别扭,說不出來怎麼回事,她偶爾會看不慣他們的作派,亂扔瓜子殼,随地吐痰,高聲大氣地指手畫腳,讓她心裡偶爾性地不舒坦,于是在沒人幹涉的情況下,她又主動自覺地向知書達理的老人靠攏。既然成為明白事理的老人,女兒女婿回來必須好好招待,一家子人和和樂樂,才能顯得比那些苦扒生活的老人更幸福,更優越。
好久沒有出現的和睦溫馨的場面,讓陳芷汀和裘江都有點意外。裘江給陳芷汀加湯時她沒有拿開碗,但也沒有喝;夾菜時,她象征性吃了一口,餘下的挾到碟子裡,直接放棄。裘江的臉更灰了,繼續裝作沒看見。
回去的路上,真真興奮了一陣。爸爸開了新車。東摸摸西看看,真真喧嚷了一會就睡着了。
“塗亮的車。我的車業務員開出去辦事,臨時借他的。”裘江小聲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