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紋紋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賤嘴賤舌，差點露餡！

無論如何不能放他回去，必須将他的懷疑在今晚消除。懷疑生了根，想改就難了。

她已經為他的回家做了充分的鋪墊：濃烈的香水，襯衣領上的口紅，夾在衣領下的卷曲長發……他的老婆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工夫都做到這份上了，仍上風雨不動安如山……到底是傻得不透氣，還是魔高一尺佛高一丈？

既然守株待到兔，“兔先生”就必須回籠。

“兔先生”在死亡威脅下送“鳥女人”回到籠子，卻是久久不能入睡。

今晚的事有點蹊跷。酒吧轉變觀念去偵察客人的行為是否文明，同時報警拉走正在消費的客人——這不可能。那麼，蔣紋紋設計陷害自己？還動員酒吧負責安保的人？這更不可能！就算她怨自己至今不給她一個明确答複，她也弄不動酒吧裡的人來幫她。沒權沒勢沒錢的“三沒”小女人，哪有這麼大的能量？

裘江反複思量，摸不着頭腦。

他有點懷念家裡的生活常規，偶爾的驚訝或驚喜像平靜江流上的浪花和飛鳥；回到這裡随時都有驚訝或驚喜，隻是稍不留神，驚喜變驚吓，步步驚心；驚訝變驚恐，午夜兇鈴。

裘江依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常規生活讓他倦怠，驚吓驚恐又讓他憂懼。魚和熊掌兼而有之的生活，是男人——至少是大多數，想要的——無數男人向後來者證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後來者前仆後繼，哭着鬧着要親身嘗試。

生活告訴塵中人：沒有自律的人生握不住想要的幸福。

塵中人表示：潇潇灑灑走一回，才不枉人之一生嘛。

于是生活沉默了。

裘江的思緒漸漸失控，頗有失眠的前兆。他輕輕推開門，到酒櫃前拿酒。自斟兩杯，方便入睡。

白色的影子輕輕飄過走廊。蔣紋紋穿着白色棉睡袍走出來。

難道她一直沒睡，豎着耳朵聽動靜？

“我也睡不着，一起喝一杯嗎？”

朦胧的燈光下，白袍女人露出苦惱又甜美的笑。把裘江推到椅子上坐下，她在朦胧的光影中倒了兩杯酒。

“叮當”，二人輕輕碰杯，一飲而盡。

“再喝一杯吧？”蔣紋紋像在自言自語。不等裘江回答，她又倒了一大杯。客廳裡的光是陽台外的路燈，半明半昧中，她倒多了。

“哎呀。”

溢出的紅酒灑到白色的睡袍上，像一片腥紅的血。

“不管了。幹。”

二人又是一飲而盡。

紋紋放下酒杯，将弄濕的睡袍脫下，随手丢到地上。細白的身子在窗外的冷風中抖動了幾下，轉過去，又倒了第三杯。身體側面的反光讓她像一個細腳伶仃的器具。“器具”舉着第三杯酒，偏腿架到黑暗中的男人身上。

“噓——”器具阻止男人表達正在進行的思想。

“我們——幹杯。”

器具附在耳邊，喃喃細語。濃郁得近乎糜爛的香氣幽幽直入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