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接過抿了一小口,入口微苦帶點酸味很快又回甘,最後隻剩下舌尖殘留着淡淡的果香。
嗅覺、味覺、觸覺……這裡的一切都很真實,基本和現實一樣。她邊吃邊想:但這在未來卻是想都不能想的。
未來,為了扼制住數字生命派——那些鼓吹将自己的意識上傳虛拟世界借希望逃避現實的反對組織,聯合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措施,其中就包括在虛拟世界構建現實場景和事物被列為違規,而違規者是會被送去最前線當巡查員的。
楚楚曾經在戰場上見過這類人,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對現實很消極,哪怕快死了也祈求周圍人讓他們去虛拟世界,嘴裡嚷嚷着“意識永生”,可是在楚楚看來,數字生命派并不是一種好的選擇,即使能夠上傳,永生的也隻是跟他們思維一緻的存在,而不是他們本人的意識,更何況人類文明滅絕的那一天,又有誰會來維護虛拟世界?
那種虛無的永生真的值得人們苦苦追尋嗎?
楚楚回過神,發現自己的思緒又飄遠了,楚天賜已經喝完了一杯麥芽酒又給自己續了一杯,他沒點主食僅僅象征性地點了一盤下酒的小吃。
“說起來,我跟季月認識,還要多虧了我大哥。”等楚楚吃得差不多了,楚天賜這才開口。
“楚離?”楚楚有了興趣擡眼問道,要說除了陸星海和她爸媽外她最好奇的是誰,那恐怕隻有這個素未謀面的伯伯了。
在她的記憶中,可從沒聽季女士提過這位楚離。
“對,就是他,我母親生我的時候感染了病毒去世了,父親和二哥又死在了一場意外裡,我大哥某種意義上算是‘長兄如父’了。雖然他也就比我大了六歲,但比我能幹多了,年紀輕輕立了功,在軍中升得很快,”楚天賜回憶道:“但那時我剛好是最皮的時候,又沒有什麼朋友,于是我大哥就從他資助的人裡選了幾個過來陪我,季月就是其中一個。”
“資助普通人家的孩子這一行為在帝國貴族裡是件很常見的事,某種意義上也是招攬人才的手段,”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季月是被資助的人裡最特别的那一個,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樣,特别成熟,那個時候就已經什麼都懂了。别的被資助人多多人人都對我很恭敬,有的背地裡不喜歡我卻又要巴巴地讨好我,她不一樣,她就是把我當朋友,我們是平等的。”
“我那時候其實不懂得尊重人,特皮特不招人喜歡,他們裡有個孩子有天不知怎麼腦子抽了,突然指着我鼻子罵我是個孤兒,我特别生氣地讓他們所有人趴在地上給我當凳子,不當我就讓我大哥撤了對他們的資助,讓他們滾回荒蕪星去……那時誰都不敢說話,!隻有季月站了出來,她就那麼擡手給我來了一耳光。”
該打,打得好!楚楚在心底評價道。
“我氣在頭上,質問她知道我是誰麼怎麼敢打我的,就不怕死麼?你猜她當時怎麼說?”
“她啊當時特冷靜地說:‘死有什麼可怕的,這可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絕對公平的事了,不管實力再強成就地位再高,不管你是誰,是不是含着金鑰匙出生,人總有一天會死,所有人總會死的,楚少爺。’”
“那是她唯一一次喊我少爺,”楚天賜失笑道:“接着,她又問我知不知道我大哥現在什麼境地,又問我知不知道我大哥資助那麼多孩子是為了什麼…我那時才知道大哥在外面是多麼不容易。”
“後來,季月把那個罵我的孩子叫到大家面前,罵他白眼狼讓他收拾行李直接滾蛋,那孩子還不服氣,說她有什麼資格讓自己滾,她直接晃了晃手裡的光腦威脅道不滾蛋就給我大哥說資助人裡有人罵他孤兒……呵呵,季月也沒說錯,罵我孤兒不就是在罵我大哥孤兒嘛。”
“反正最後那個人滾回老家了,之後聽說楚家對他們家的各種幫助都停了,他也被他老爸打得半死……也是那天,季月又單獨找到我,說我這樣家庭的孩子不應該把情緒擺在臉上,一眼讓别人知道我在想什麼,雖然我現在也有時……唉,她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掏出一把糖遞給我。”
楚天賜越說,眼神越溫柔:“那糖是季月自己做的,雖然她告訴我隻是實驗失敗的額外産物,可是真的挺甜的,我很喜歡。”
“楚天賜?”一道女聲由遠即近,有人停在楚楚的身後,言語中帶着明顯的笑意:“約會呢?”
楚楚還未來得及回頭,她面前的楚天賜倒先亂了陣腳,慌亂着解釋道:“沒有,就是新同學,老師讓我帶她逛逛……”
砰咚、砰咚。
“今天報道?不是你怎麼又在喝酒?”女生的聲音清脆。
背對着身後人的楚楚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仿佛時間的流速變得緩慢起來。
她難得有這麼遲疑的時候,她緩緩轉身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
不,應該說少女才對。
那個黑發的少女帶着一頂厚重的三角帽,眼睛像是雪原上會遇見的白狐狸,時而狡黠時而純真——
是年輕時的季女士。
楚楚沒想到會這麼突然地在這裡和她的母親季月相遇,一時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接着她又瞥見了少女的同行者。
那是一個她同樣很熟悉的人,男生穿着學士服戴着單邊眼鏡,身形消瘦,身上帶着明顯的書卷氣,就跟未來一樣,似乎隻要湊近了就能聞見紙墨的味道。
“……季月,這位是?”楚天賜聲音原本上揚着,在看到男生的一瞬忽然下沉了不少。
還這位是呢!
一旁的楚楚心裡咯噔一下:這位是你最強有力的情敵,你死後我後爸位置的強有力競争者,以及……
未來機甲設計大師,威廉.道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