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就這麼一張好看得離譜的美人面,他這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還真舍不得說點兒重話,哪怕對面這位打人是真疼啊。
祁硯知繼續栖身緩緩靠近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沾了幾分豔色的嘴唇一張一合,幹淨而又不容抗拒的男聲清晰地吐出一句,
“不疼就快滾,不然就去死,聽明白了嗎?”
一八七的身高慢慢逼近的時候壓迫感十足,對面那人瞬間酒醒了一半,被打的那巴掌還在臉上隐隐作痛,時刻提醒着他面前這人實在惹不起。
但他同時又想,上一輩老人話說得果然沒錯,越美麗的事物往往越危險,尤其把這話放到人身上,簡直就跟箴言似的一聽一個準兒。
“明……明白了。”對方聲音弱弱的,捂臉時的眼神既憤恨又帶了點兒掩飾不住的害怕。
祁硯知其實想說他不吃人,但他才剛退開半步,這人就不帶絲毫猶豫地,立刻跳着台階沖了下去。
一口氣都不帶歇的那種,看得祁硯知嘴角實在忍不住抽了抽。
“我有這麼吓人麼?”
祁硯知在下層的平台處稍稍停了會兒,沒走下去,就這麼沉默地朝下望着,上層平台撐在扶手邊的蔣昭南莫名覺得有點冷,披在肩上的西裝被他理了理順勢穿了回去。
還沒等蔣昭南撫平袖口的褶皺,那道收起了鋒利,平靜到開始顯露出悅耳的嗓音近乎是砸一般落在了他的耳畔,
“别偷聽了,出來吧,早就知道你在那兒了。”
男人的聲音透着股隻開玩笑才會存在的戲谑,沒沾染方才出現的萬分之一的惡意,隻單純的調笑,直白又幹脆。
蔣昭南猶豫了一小會兒,祁硯知沒催他,側身向上望去的時候面上沒什麼表情。
沒等太久,蔣昭南最終還是朝前邁了幾步, 角度剛好夠祁硯知看清他的模樣,當然,也夠蔣昭南看清祁硯知的模樣。
酒吧的DJ不知道抽了什麼瘋,此刻竟響起了本該完全不屬于這裡的抒情舞曲,旋律藏着法蘭西一貫的浪漫風情,神秘又帶着那麼點兒幾不可察的深沉與憂郁。
祁硯知幾年前聽過這首曲子,标準的法式情歌,一輛冒着蒸汽駛在綠色田野的列車,一節洋溢着優美歌聲的車廂,一位年邁的拿着鋼筆在信封上落下姓名的象征派詩人。
沒有目的地的列車自由地湧入一個新的時代,沒有收信人的信件永遠地埋葬在夏夜的微風裡。
時至今日,祁硯知仍記得這首歌的寓意,舊時代落幕後,新時代來臨前,那個短暫的時間縫隙裡,人們曾擁有過的,
飛蛾撲火的愛情。
蔣昭南沒聽過這首歌,更不知道歌詞的含義,他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什麼腔調都能模仿,俄語也一樣,幾乎可以說是精通,西班牙語說起來雖然笨拙,卻也不影響溝通。
唯獨法語,除非必要,不然絕不可能碰一下。
優雅低沉的吟唱在他們投向彼此的目光中流轉,祁硯知深不見底的雙眸倒映在蔣昭南淺色的瞳孔裡,後者不死心地望着,迫切又帶着幾分偏執的視線一寸寸梭巡着,前者莫名覺得好笑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任他找尋,任他确認過後重新落入早就該接受的失望中。
“艹,還真特麼是男的。”蔣昭南笑得苦澀,攥緊的拳頭略顯無措地垂在西褲一側。
其實早就看到了,就在他們對話的時候,那頭柔軟漂亮的藍色短發,于女人而言的确是短發,對男人來說卻是長發。
發絲染過還燙過,蓬松地錯落地交疊在一起,不經意撩起頰邊的鬓發時,耳垂邊又會露出一個十字架模樣的銀質耳環,左耳是十字架,右耳似乎是一個簡單的素色單圈。
不過這人耳朵上的耳洞似乎遠不止這兩個,耳輪、耳橋,一個挂了鎖鍊,一個穿了根耳針。
蔣昭南粗略估計了下,兩隻耳朵零零總總加起來差不多五個耳洞,不算太多也算不上少的數字。
至于那張他忘不了的側臉以及那個隻一眼就讓他陷進去的背影,統統都跟他面前這人對上了。
而對方,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