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升高中那年,父母出了車禍,隻留下亂麻一樣的公司和孤零零的陸景。親戚們欺負陸景年紀小又什麼都不懂,侵占了公司的股份和家裡的财産,美其名曰為陸景守着,美其名曰照顧陸景需要錢。就這樣,陸景過客般待在梁衡和蘇钰身邊七八年後,離開了那座城市住到親戚家,帶着一身的孤單和破碎。
公司沒多久就宣告破産,而親戚說給陸景聽的“你父母本來就沒留下多少錢”——被侵占的财産也很快用盡。除了公司破産外,陸景不知道其他話是真是假,他在四年間不斷從一個親戚家被丢到另一個親戚家,在不同家庭的縫隙中活着。
時間來到十八歲,親戚們如釋重負地将陸景送到去往S市A大的車站,明明沒有一個在陸景學習和成長中起過什麼作用,卻個個都表現得像一身功名的幾朝老臣。他們歡送着陸景,也無聲地告誡陸景别聯系、别回來,畢竟他們不會再給他一分錢了。雖然養陸景根本花不了幾個錢,比起他們搶走的,那隻是九牛一毛。
陸景因為父母和轉學的事情在升高中時耽誤了一年,所以上A大那年和新入學的蘇钰同級,那年梁衡在A大上大三。
忙完入學的各種事情,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去拜訪梁衡父母。可能是出于和陸景父母的交情,也可能是單純地喜歡這孩子,梁言和林韻每年都打聽着陸景住在哪個親戚家裡,每年都親自去一趟,給親戚送完禮物後還私下給陸景一些錢。親自去是想讓那些親戚知道陸景不是沒有依靠的,不是可以欺負的,私下給些錢是怕陸景在錢上受苛待。
這些于他們可能是小事,但于陸景,他們給的溫柔和金錢,是他的底氣和脊梁。他不會因為驟然失去的親情和親戚甩包袱而感到情感缺失,也不會因為缺錢而活得過于窘迫。那些本該在這種環境裡生出的卑弱、畏縮和不安全感,全被他本身向上的生命力和得到的并不多的柔情化作成長的養料,不斷充盈自己。
他早在幾個月前就告知了他們自己考上A大的消息,又特意約了一個梁叔叔在家的日子前去拜訪。
四年沒見過梁衡,去的前幾天就開始欣喜地不安,前一夜更是輾轉反側。他從前對梁衡的崇拜,早在青春期就纏綿着心中萌發的情感的苗頭煉成一天又一天的日思夜想。雖然偶爾能看到梁衡發的照片,但還是想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應該比從前高很多吧?信息素是什麼味道的?會喜歡玫瑰味的omega嗎?
他在床上翻身打開手機,盯着保存的梁衡的照片,用眼神描摹他的每一寸皮膚。梁衡看着比從前帥很多,臉上的線條和棱角更加分明,又濃又黑的眉毛舒展着,眼睛亮晶晶的,順着不明顯的重睑柔和地彎着,鼻梁是高挺的,兩邊上揚的嘴角不經意地帶出一個淺淺的酒窩。陸景看着,又想着梁衡小時候拽拽的樣子,将手機抱在胸前,盯着頭頂漆黑的一片,笑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