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打壓他們,辱罵他們,同他們争執,把他們晾在一邊自己就能高興似的。
也許是他心裡知道,在最親近的人面前即使表現出的那個近乎惡魔的自我,也不會被嫌惡,也終将會被包容。
可是他們忘了,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終究是有感情的人,也是會被傷害到的。
而見證這一切的就是杜肆羽,而造成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或許就是那個自以為愛着他的杜華生。
一個被糖捧着長大的孩子,和另一個被巴掌打大的孩子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他會變成什麼樣?
除夜迎新年,這本該是一件歡樂的事,隻因杜肆和誕生在那一天,或是應該說他未曾謀面的母親在那一天去世,年僅一歲的杜肆和被罰跪在祠堂向他母親忏悔,那一天他不被允許進食,餓得近乎暈厥過去。
比他大五歲的杜傅羽穿着新衣裳,拿着守歲錢,小孩子的世界很單純,看到弟弟跪在地上,會下意思地想去保護他,趁父親不注意,偷偷拿個熱乎乎的饅頭塞給小弟弟,那是一片善意才對。
隻是發了瘋的杜華生一把奪過了杜肆和手裡的饅頭,還呵斥杜傅羽。
小孩子的世界很單純同樣很脆弱,容易被影響。
一向待他溫和的父親,卻對他發了火,自那以後他便再也不敢靠近自己的弟弟。
一開始小小的杜傅羽估計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這般讨厭弟弟,但是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被轉移,他們的腦裡也不會裝很多的東西。
後來杜傅羽習慣了父親對自己的好,對弟弟的差。
—杜傅羽不稀罕吃的,可以扔給杜肆和。
—杜傅羽看上的玩的,哪怕杜肆和再喜歡,也得給他。
—杜傅羽讀書不好,也能擁有讀書的機會,而他的的弟弟哪怕再聰慧也隻能被拎到田裡幹苦力。
隻是後來,這種不平等的狀态發生了變化。
往一邊傾倒的天平傾向另一邊了。
鎮子上來了個老學究看中了平平無奇的杜肆和,杜肆和被帶到鎮子上讀書,所有的費用皆由老學究支出,而杜肆和學的快,人也聰慧,時常受到老學究的誇獎,年紀小小就通過了童試。
杜傅羽的世界崩塌了,他向杜華生哀嚎,說這個機會應該是他的 。但是這一次,庇佑他的杜華生再也不能像往日一樣偏袒他了。
真正讓杜傅羽心理變得越來越偏執的,許是,幾年後,他的父親娶了一個新的妻子,又過了一年後,他有了一個乖巧可愛的弟弟。
當全家人的重心都放在新生的弟弟身上時,他似乎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杜肆和的影子,盡管那時候的他隻是遭受到一時的疏忽......
可這一時的疏忽同之前的所有關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是有差别的,杜傅羽明白,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不再是那個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孩子了。
再後來,不學無術的他遇見了張大哥,在他的利誘下走向了賭博這條新道路,沉浸在金錢的世界裡 ,沉浸在人聲鼎沸中,沉浸在陌生的環境裡,放聲地嚎叫,辱罵,做盡各種下流的手段,然後在讓愛他的爹給他收拾爛攤子......
......
杜華生覺得很奇妙,有一天,他會把這個藏在心裡幾十年的罪惡講述給一個年僅九歲大小的孩子,但是當他把一切都述諸後,壓在他身上幾十年的大山開始崩塌了。
李珩聽後,也是無限感慨,他無意探究别人的人生,也不想幹涉任何一個人的人生選擇。
一般聽完一個人的忏悔後,身邊的人總會去安慰他,附上一句,那都過去了,沒事的,既然知道自己的錯過,改過就好。
李珩卻沒有這樣做,他隻是靜靜地坐着,也不看杜華生,他不知道杜華生現在是什麼表情,實際上也不想知道。
在他看來,一個人做過的錯事,哪怕是過去的,卻也已經釀成苦果,雖在時間上過去了,雖說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過錯了,雖說想要去彌補。
但是對于真正的受害者來說,過去的過錯真的有那麼容易能讓它随着時間過去嗎?
李珩不是受害者,不是施害者,不是上帝,隻是一個一不小心介入到這件事中的路人,真正能夠解決這件事的還是他們自己。
他說:“老先生,沒有喝那副藥對吧。”
杜華生:“是,我把其中一味藥換了。”
确認他的身體健康後,李珩又說,“老先生之所以不告知芝蘭兄這件事,是為了不讓芝蘭兄對傅羽兄徹底失望吧,但芝蘭兄,畢竟也已及冠,也該有自己的判斷和思考了......”
他說這話的意思其實是為了告訴杜華生不要把杜芝蘭變成第二個杜傅羽。
鳥巢裡的雛鳥遲早要脫離成鳥的哺育,飛向自己的藍天。
杜華生愕然,很久後,他點了點頭,“......我都幹了些什麼事啊。”